《雨水落泉》夜桥寒风

12、第 12 章

　　陆泉以为这会是一场很关键的剪彩仪式，或许霍铮言有更好的剧本要给她，或者这场仪式会有什么大人物参加。

　　这或许是霍铮言给予她的另一个台阶。

　　陆泉为此精心准备，她认真准备了妆容和礼服，只求能够给见到她的人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

　　但恰恰相反，整场剪彩仪式上，霍铮言什么也没和她说，陆泉只能够安静地站在他身侧，像是霍铮言今天没有穿在身上的一件装饰品。

　　陆泉只能暗自开解自己：至少以装饰品的角度来说，她做得很好。

　　没有人在意她，大家话题里提到她的片段往往是开头，起引语的作用。

　　例如：“霍总，你们公司的艺人气质真好。”就像夸赞他今天穿的西服颜色特别、款式少见一类的话，随后紧跟着的，才是恭维过后，真正想要和霍铮言说的话。

　　但陆泉的心态放的很平，她没有把别人夸她时的态度当做是别人对她展现的礼节，她甚至没有对任何一句恭维搭话，只是微笑着，充当一个装饰品，头脑里回忆着礼仪课上老师教导的东西。

　　此外，她站在霍铮言身侧，像一个装饰品，但她的眼睛和耳朵却认真地捕捉这些上流人士说话和动作的习惯。

　　像是在餐厅打工时候一样，她观察着这些人。

　　也许有天会用到呢，她这样想。

　　霍铮言看到陆泉的时候，很难说自己并不失望。

　　她一身华服，看起来很是期待，见到霍铮言之后，她低着头，掩饰自己的紧张。

　　陆泉穿得美丽极了，妆容比平时更加精致，连耳环都选了一款她代言的合作方提供的古早款。

　　发丝微卷，在风中也保持着原有的弧度，看起来是下了一番功夫做固定。

　　霍铮言觉得无趣极了。

　　他以为陆泉是不一样的，至少，在他的想象里，她应该是不一样的。

　　他看走眼了吗？原来陆泉也不过是不露声色地追名逐利的一份子。

　　霍铮言不愿面对，但他在心里假设过无数次。他从未见过谁能够真正抗拒名利场，包括他自己。

　　虽然厌倦，但不得不捏着鼻子，为了家族和自身的利益在其中周旋。

　　到了会场，霍铮言一直观察着陆泉，他想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忍不住想要去和那些知名导演、制片人打交道。

　　毕竟，陆泉站在他身侧，只要她肯开口，多的是人愿意卖他这个面子。

　　他甚至故意在与人交谈的时候停顿，将话题引向她，给她一个能够介入这场谈话的机会。

　　但陆泉没有。

　　她始终安静地陪同在霍铮言身边，不多看，也不多言。

　　仪式结束，在走向饭局的路上，霍铮言护着她往人少的一边走，他侧过头，为自己那些看起来很可笑的试探，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她没意识到霍铮言在为什么而道歉，只是微笑着说：“您没碰到我，不用道歉。”

　　在饭局上，陆泉也是这样，保持着礼节，很自如地享受着宴席上的菜品。

　　霍铮言看了看她，为自己那些不知因何而起的试探行为，感到愧疚。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他设置了这么多一遍又一遍的无聊测试，只是因为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

　　霍铮言看着她的目光过于明显，陆泉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抬起头看他。她的脸颊泛红，好像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吃饭的举动对不对。

　　他移开了视线，为她叫了一杯果汁，将席间的话题引向了一个比喻，他知道陆泉能够明白。

　　陆泉点了点头。

　　霍铮言便没有继续参与话题了。

　　陆泉吃得很尽兴。她虽然知道这样的场合，大多数人都不是来吃饭的。

　　可饭菜真的很好吃，颜色美丽，口味鲜美。陆泉很少能从寡淡的食物里品味到所谓的“食之本味”，这是她第一次吃这么具有食材本味，又非常鲜美的菜肴。

　　没有人在意她，因此她可以尽情享受食物。

　　直到她被霍铮言的眼神制止。这让她感觉到很不好意思，毕竟一上午她都没有出错，却在饭桌上埋头苦吃。

　　陆泉以为他是要制止自己这种不顾场合的行为。

　　但他只是为陆泉叫了一杯饮品，随后，他加入了宴席间的对话。

　　“我却觉得，做事为人，都是一个道理，有人喜欢先把手脚架架起来，框架出来了，自己看得远些。有人又喜欢一块砖一块砖地垒地基，慢是慢，但扎实。两种都没什么差别，建房子终归是要做，才会有结果。但怎么建，关键是看你属于哪种人。”

　　陆泉端着喝的，听完了这段话。

　　她知道霍铮言是对自己说的，于是她点了点头。

　　想着霍铮言说的话，陆泉心里有了决定，她想选一个令自己感觉到共鸣的剧本。

　　陆泉选了一个小成本脱口秀电视剧女主角的剧本，试镜的时间还比较远，正好能够给陆泉一段学习脱口秀的时间。

　　之前那部电影的宣传不需要她参与，而这段时间刚好有个脱口秀综艺缺飞行嘉宾。

　　陆泉报了名，虽然自己目前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作品，但霍铮言觉得她的想法不错，因此让她参与了后面剩下的几期脱口秀综艺录制。

　　上综艺之前，陆泉虽然看了一些喜剧理论和舞台表现的书，但仍然对于怎么表演脱口秀一知半解。

　　有几天空闲，陆泉干脆买了联票去听。

　　在线下的小剧场里，陆泉坐在角落，听着年轻的脱口秀演员们用段子解构生活里的不幸。一些抱怨、困惑，甚至是痛苦的呐喊，在这个舞台上，变成了笑料。

　　看了两天，陆泉从单纯地欣赏变成了结合之前看过的书，在演员表演的时候拆解他们演出时候的技巧。

　　笑点如何设置，结构怎么搭配，互动节奏怎样平衡。里面有很深的学问，陆泉看得很认真。

　　第四天去剧场时，她刚坐下，发现身边紧跟着也坐下来一个人。

　　他身上带着陆泉熟悉的味道。

　　陆泉惊喜地转过头去，霍铮言坐在这里。

　　“我刚好空。”霍铮言这样解释道。

　　霍铮言最近不算很忙，会议不多，也有些时间供他自由支配。

　　他心血来潮，让签约的艺人都提交一份未来三年的职业规划。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

　　一些是空话，一些是不知道从哪里搜寻来的套话，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这些敷衍的东西，觉得自己似乎是被陆泉带的过于天真了。

　　他看了看关于陆泉的安排，觉得让她多接触一些脱口秀相关的东西再去剧组，对她而言做起来会更有信心。

　　这天他工作结束得早，而这段时间里，陆泉都在脱口秀剧场看演出。

　　霍铮言就也去了。

　　他不大喜欢这种场合，好在陆泉的票订得并不靠前。

　　就这样，他坐在陆泉身侧，陪她看完了一整场演出。

　　剧场地方不大，舞台也不高，一切看起来都很简陋。黑色的绒布充当舞台背景，封闭的场景里只有几盏明亮的顶灯。

　　只有人群，笑声如潮水，热情地拍打着每一个在场的观众。

　　一开始，陆泉常常留意他的反应，或许是怕他会觉得无趣。

　　但后来，陆泉就沉浸进去了，目光追随着台上和台下的人。见她这样，霍铮言觉得很有趣。

　　陆泉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在余光瞥到霍铮言的时候，又会下意识地坐直。

　　但笑意无法压抑，无法兼顾礼节和快乐，她整个人看起来快活极了。

　　看着这个样子的陆泉，霍铮言也觉得放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