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了时间》依文

5、两狗交战

　　其实陆言深开出的条件很简单，既不是卖身契也没有霸王条款，但予情仍在考虑中。

　　这并不是因为予情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之前哄她去直播的还是她多年好友，而她和陆言深才刚认识，她觉得陆言深有待考核。

　　事实上予情莫名觉得他还蛮值得信任的，这是一种没有道理可讲的直觉。总不能因为踩过一次坑，就再也不信任何人了。

　　如果是半月前遇见他，他提出合作，予情一定满口答应。
　　可偏偏是现在，是程昔时找到她以后。

　　“言深哥，你怎么也这么早回来了？”卫北徽一进门就看到陆言深闲闲地半卧在沙发上玩手机。
　　“跟她谈拢没有？”

　　陆言深正在听予情曾发过的音频，虽然她果断关掉了评论区，设置了不能发私信，但部分音频还没删。
　　他答非所问，“你说是因为她前任突然找来给她刷礼物，她就光速下播了？”

　　“是啊。”卫北徽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饮料，大喇喇走过来。

　　今天在宠物救护站，陆言深觉得予情声音耳熟就向顾和悠打听了一下，卫北徽一听到钟予情这个名字就叫起来，“钟予情？”

　　然后卫北徽就把那晚的事跟陆言深说了，但不包括他和予情连麦那段。只是没想到予情会当面喊他北北，这下他不说也瞒不住了。

　　只不过卫北徽对于让陆言深让予情坐副驾驶让他坐后座的安排不满意，半道就下车了，本来是和朋友约饭的，谁想到朋友把女朋友也带了来，还找了家情侣餐厅吃饭。他才不当电灯泡，点餐之前赶紧溜了。

　　陆言深点进予情榜一大哥的头像看了看，却看不出什么，因为什么信息也没有，简直像个僵尸号。

　　“我看她也就比况晓珺好点，傻不愣登的也不怎么会说话。”卫北徽也坐到沙发上，“这年头年轻漂亮又能言善道的女孩到处都是，言深哥你怎么就看上她了？”

　　“她还在考虑。”陆言深姑且放下手机。

　　“什么？”卫北徽一时没反应过来，陆言深却没有再解释，片刻后卫北徽喊道，“你们没谈拢啊，她还考虑什么？”

　　陆言深只在路上和她简单聊了聊，他的目的很明确——予情复播，并推广予致旗下产品。只要她同意，陆言深就定期向救护站捐赠宠物粮。当然顾和悠为此也一定不会在意予情让救护站那些等待收养的猫狗入镜，何况这对于救护站也是一种宣传和推广，让更多人知道在这座繁华城市里有那么个角落，有那么些无家可归的猫猫狗狗，它们被爱心人士领养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只是这么一来，予情就免不了也要露脸。现在的情况是她连复播都很抗拒，何况是露脸直播？

　　予情躺在床上闭了闭眼，想到自己一时冲动对妈妈说了那样的话，她就满心焦虑。

　　如果程昔时没有突然出现就好了，她可以被任何人发现她成了一名主播，被听到和看到她口口声声喊着家人们，没完没了地说着车轱辘话，甚至拍一堆尴尬又做作的带货预告，包括她的父亲钟少杰在内，唯独程昔时不可以。

　　他早已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为什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予情觉得可笑，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跑去书房开起了直播，她那无限停播的公告还没删，反正直播分分钟就开了。也没几个粉丝会特地来质问她怎么无端说要停播，没过几天又突然复播了，是违约金赔不起还是现生中找不到更好的工作？

　　卫北徽在一旁嘀嘀咕咕，说些她一个糊的不能再糊的小主播居然也敢拿架子的话。

　　陆言深置若罔闻，再拎起手机时发现予情的头像下方显示着“直播中”三个字，他霍然坐直了，点进去看，刚好看到有人给予情发弹幕。

　　【钟予情，你又再妄想什么？】

　　这次陆言深亲眼见证了她是如何光速下播的，卫北徽在自言自语中发觉他神色的异常，这才问了句：“你看到什么了这么激动？”
　　他探过头去看陆言深的手机，发现上面显示着：【直播已结束】，底下是猜你喜欢『温柔御姐在线陪你谈心』，『可爱甜妹撒娇的一百种方式』和『情话说给你听』。

　　卫北徽一时兴起点进了第一个，陆言深的手机里顿时传出顶级御姐音，听得他脊梁骨一阵酥麻，还好陆言深只是个无人在意的2级用户，他随手一划就退出了该直播间。

　　卫北徽笑道：“这不挺好听的，干嘛急着退出来？”

　　“你觉得好听拿你自己手机听。”陆言深没有温度地说着，站起来往厨房去。

　　卫北徽的声音追过去：“我没吃晚饭，肚子好饿，言深哥你给我煮点吃的吧。”

　　“只有泡面。”陆言深头也不回地说，事实上他就是去给自己煮泡面吃的。

　　“也行，我要吃两包，再加俩鸡蛋。”卫北徽脚架在茶几上，开了把游戏。

　　……

　　予情又一次倒在了床上，她怎么会心存妄想呢？程昔时那种人，一旦缠上就不肯罢休，她又不是没了解过。开启直播不到一分钟他就出现了，这不可谓不恐怖。

　　予情想了想，给陆言深发了个消息：【能不能换个条件，我真的不大方便直播】。

　　陆言深很快回复：【为什么不方便，怕被骚扰？】

　　予情心里一惊，他也知道了？是卫北徽告诉他的吧。
　　【算是吧】。

　　陆言深：【这没关系，直播间里可以屏蔽关键词，你不喜欢的人可以踢。】

　　予情叹了口气：【没用的，他有换不完的号。】

　　陆言深熄了火，让泡面在锅里焖着，【难道就因为有个摆脱不掉的前任，你就要放弃直播事业？】

　　予情心说，主要是她本来也没把直播当终身事业，但她只回了个：【嗯】。
　　过了半分钟又补了个【抱歉】。

　　陆言深：【有空当面聊吗，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家，我家只有我和北徽在，介意的话另约个地方见也可以。】

　　看到这条消息，予情有点懵，才刚认识的人居然邀请她去他家，虽然只是聊工作，但予情觉得是不是有点太冒昧了。

　　还是说她的思想太落伍？

　　不过陆言深也只是提议而已，予情知道这没什么，其实心里还蛮开心的，就是开心的同时会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就在她犹豫着怎么回复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狗叫的声音。予情忙往窗边去，只见黯淡的路灯下，一只棕黑色的德牧正追逐一只弱小的柴犬，并有攻击倾向。

　　可怜的小柴犬汪汪直叫，试图震慑对方，只是以德牧的智商，可不会吃这套。德牧像猫玩耗子一样给柴犬逃跑的机会，很显然的，柴犬拼命奔逃仍逃不出它的手掌心。

　　当德牧再一次追赶上柴犬时，它一爪子将柴犬拍了个翻身，又停下，给柴犬喘息的时间，等着它继续逃窜。

　　柴犬似乎已经筋疲力竭，哪怕德牧做出放它一马的样子，甚至悠然地走远了一点，好让柴犬信以为真，柴犬也没有力气跑走了。

　　就在柴犬呼吸平稳了些，身形一动时，德牧便立刻扑了过去，柴犬的叫声与云静娅的惊呼同时响起，予情心道不好，赶紧奔出房门。

　　“妈！”予情拦在云静娅身前，“你要去哪儿？”

　　云静娅穿着睡衣和拖鞋，却不管不顾道：“我出去走走。”

　　……予情知道她这分明是借口。

　　予情握住她手臂：“你别去，我去。”

　　说完她就跑下了楼，理论上毫无还手之力的柴犬貌似又和德牧“交战”了几个回合，这一次它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像是预备放手一搏。

　　予情来到两只狗狗的缠斗现场，就看见柴犬磨了磨牙，汪的一声主动冲向德牧，德牧却不以为意地吐了吐舌头，坐等柴犬自投罗网。

　　当柴犬出现在它眼皮子底下时，德牧才抬起两只前爪，轻而易举地把柴犬放倒，柴犬倒下时，竟不由得呜咽了两声。

　　眼看德牧一脸嚣张地露出了獠牙，予情慌忙喊道：“住口！”

　　虽然说狗是听不懂人话的，但智商高的狗可以分辨出人的语气，因此德牧动作一顿，扭头看见予情疯了一样冲过来，它竟下意识地跳开。

　　予情立时将柴犬护在怀中，紧接着朝德牧大喊：“走开！”

　　德牧似是愣了愣，望着这一人一狗作思考状。柴犬偏偏脑子抽了风，又不自量力地向德牧吼了两声。予情隐约感觉到柴犬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而试图驱逐德牧，只是它这欠缺威慑力的叫声落在德牧耳朵里更像是一种挑衅。

　　予情心跳得极快，只觉得德牧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两只耳朵直竖起来，整张脸都是黑黢黢的，从腮边开始才是铜棕色的毛，看体型应该是成年犬，真要跳起来恐怕比人还高。予情担心它随时都会一口咬过来，想带着柴犬离开这里，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当予情终于决定打破僵局带走柴犬，德牧似是冒出了被虎口夺食的怒火，从喉咙里发出低吼声，龇着牙便朝予情飞扑过去。

　　一瞬间予情感到脊背发凉，竟惊慌失措地闭起了眼，她心知这是等死的表现，却想不出更好的应对策略。

　　她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过德牧，且不说她怀里还搂着个拖油瓶，就说她都多久没跑过步了，爬个楼都能累喘气，怎么可能在速度上战胜以精力旺盛闻名的大型犬德牧。

　　所幸她想象中的恐怖事件并未发生，她感觉到面前降下一道阴影，幽凉的风像从冰山上吹来，时值初秋，夏季的炎热尚未褪尽，即便是黑云遮月的深夜里，地面都还暖烘烘的，她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过了好一阵，予情才心怀惴惴地睁开眼，她抬头望见陆言深紧皱的眉头和阴沉的表情。

　　“钟予情，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