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银杏系恋人》盛朝时

19、 他是在乎的

　　林暮那瓶未被接受的青柠味运动饮料，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被叶知秋悄然搁置在垃圾桶旁，但它在叶知秋心中激起的细微涟漪却并未立刻平息。

　　她并非对林暮有什么想法，只是那种直白而热烈的追求方式，让她感到些许无所适从，也隐隐担忧这会影响到她与陆时序之间那刚刚稳定下来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犹豫着是否该主动告诉陆时序。直接说出来，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过在意，或者让陆时序觉得尴尬？毕竟林暮是他的发小。但不说，万一他从别处听到些什么，会不会产生误会？

　　这种微妙的纠结，一直持续到周四晚上。

　　叶知秋和陆时序约好在图书馆一起自习。初冬的夜晚来得早，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只有图书馆内灯火通明，安静得只剩下书页翻动和笔尖摩擦纸张的细微声响。

　　叶知秋做完一套文献学练习题，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视线自然地落在对面正在绘制建筑草图的陆时序身上。他低着头，神情专注，灯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握着绘图笔的手指修长而稳定。这种安静陪伴、各自努力的感觉，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和满足。

　　她正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小心地提一下林暮送水的事情，一个熟悉而洪亮的声音打破了阅览区的宁静，虽然刻意压低了，但在安静的环境里依然清晰可辨。

　　“嘿！知秋学妹！果然在这里用功呢！”

　　叶知秋心里咯噔一下，抬头就看到林暮穿着一身运动服，头发还湿漉漉的，显然是刚训练完，正笑嘻嘻地朝他们这桌走来。他手里居然又拿着两瓶饮料，这次换成了某种粉红色的包装。

　　陆时序也被这声音打扰，从图纸中抬起头，看到林暮，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对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林暮学长？”叶知秋有些尴尬地站起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陆时序。陆时序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目光在她和林暮之间短暂地扫了一下。

　　“给你，补充维生素！”林暮仿佛没察觉到任何异样，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再次不由分说地将一瓶粉红色的饮料塞到叶知秋手里，然后才像是刚看到陆时序一样，把另一瓶递给他，“喏，时序，你的！”

　　陆时序看了一眼那瓶饮料，没有立刻去接，只是淡淡地说：“我不喝这个。”

　　林暮也不在意，顺手把给陆时序的那瓶放在桌上，然后身体微微前倾，手臂撑在叶知秋这边的桌沿，形成了一个略带压迫感的半包围姿势，笑容灿烂地对叶知秋说：“周末的球赛，考虑得怎么样啦？位置我都给你留好了！绝对是全场最佳观赛位！保证你看得清楚我帅气的灌篮！”

　　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自信，完全无视了旁边坐着的、脸色已经微微沉下去的陆时序。

　　叶知秋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手里那瓶粉红色的饮料仿佛有千斤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陆时序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不再像平时那样温和，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审视的意味。她下意识地将饮料往旁边推了推，语气尽量保持平和但疏离：“学长，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周末真的有事，可能去不了。”

　　“什么事啊？比看本天才打球还重要？”林暮半真半假地抱怨，但眼神依旧灼灼。

　　“林暮。”陆时序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度，“我们在自习。”

　　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但那双看向林暮的眼睛里，却分明带着一丝警告和逐客的意味。

　　林暮似乎这才“注意到”自己可能打扰了，他直起身，夸张地拍了拍额头：“哦对对对，看我，一激动就忘了！你们学霸的世界不能打扰！那行，知秋学妹，你再考虑考虑，随时联系我哈！时序，走了！”他朝陆时序挥挥手，又对叶知秋眨了下眼，这才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他走后，桌旁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叶知秋低着头，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不敢去看陆时序的表情。她能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不是因为林暮，而是因为身边这人突然变得有些低压的气场。

　　她悄悄抬眼，瞥见陆时序已经重新拿起了绘图笔，但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没有落下。他微微抿着唇，下颌线似乎比平时绷得更紧了些。他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图纸，眼神却有些飘忽，显然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

　　他在不高兴。

　　这个认知让叶知秋的心微微揪紧。她宁愿他直接问出来，也好过这样沉默的、带着距离感的压抑。

　　“时序……”她试探性地小声唤道。

　　陆时序像是被惊醒，抬起眼看向她，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但那温和底下，似乎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波澜。“嗯？题做完了？”他语气如常地问道，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还没……”叶知秋看着他，鼓起勇气，决定还是坦白，“林暮学长他……昨天也给我送了瓶水，就是……比较热情。”她省略了“追求”这个词，觉得太过直白。

　　“嗯，他一向如此。”陆时序淡淡地应道，目光落在她手边那瓶粉红色的饮料上，停顿了一秒，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对谁都热情洋溢。”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解释，但叶知秋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一丝极其微妙的、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是一种……带着点酸涩的、试图表现大度却并未完全成功的语气。他是在说林暮对谁都这样，让她不必在意？还是……在暗示他自己其实并非完全不在意？

　　叶知秋看着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图纸上，拿起尺子，比划着线条，动作似乎比平时用力了一点。

　　她忽然觉得，这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醋意的陆时序，比平时那个完美温润的他，更真实，也更……可爱。

　　她没有再继续解释，也没有去碰那瓶饮料。只是拿起笔，重新埋首于练习题中。但嘴角，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带着甜意的弧度。

　　他是在乎的。

　　这种认知，奇异地驱散了她之前的些许不安和愧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人在意、被人紧张着的隐秘喜悦。

　　接下来的自习时间，两人之间的话比平时少了一些，但那种微妙的张力却一直存在。陆时序偶尔会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或者看似随意地整理一下手边的书籍，动作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烦意乱。

　　直到自习结束，两人收拾东西离开图书馆，走在回宿舍的清冷夜风里，陆时序才仿佛不经意般提起：“周末……你有什么安排？”

　　叶知秋心里一动，侧头看他。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明暗交错，看不清具体表情。

　　“应该……在图书馆看书吧。”她如实回答，然后顿了顿，补充道，“或者，你有别的提议？”

　　陆时序沉默了几秒，脚步未停，声音混合在夜风里，显得有些轻，却清晰地传入叶知秋耳中：“市博物馆有个关于古代建筑模型的展览，听说还不错。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这不是一个以小组为名的活动，也不是顺路的同行。

　　这是一个明确的、单独的约会邀请。

　　叶知秋的心像是被温暖的泉水浸泡，刚才因为他微妙醋意而产生的那点小忐忑瞬间烟消云散。她弯起眼睛，声音轻快而清晰地回答：“好啊，我有兴趣。”

　　陆时序似乎轻轻松了口气，侧过头看她，夜色中，他的眼眸亮如星辰，那里面之前隐藏的一丝阴霾彻底散去，恢复了全然的温柔和暖意。“嗯，那周六上午，我来接你。”

　　“好。”

　　将叶知秋送到宿舍楼下，道别时，陆时序的目光再次掠过她（那瓶粉红色的饮料早已被她“遗忘”在图书馆的桌子上），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幼稚的坚持：“那个……运动饮料糖分高，少喝点。”

　　叶知秋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知道啦！”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陆时序也笑了，带着些许被看穿心思的赧然，但更多的是释然和愉悦。

　　林暮的直球追求，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虽然带来了一丝扰动的波澜，却也意外地，吹散了陆时序习惯性的冷静与克制，让他那份隐藏的占有欲和在意，以一种微妙而真实的方式显露出来。

　　而这微妙的醋意，非但没有造成隔阂，反而像一味催化剂，让他们之间本就甜蜜的氛围，变得更加生动和真实起来。

　　这个初冬的夜晚，因为一瓶未被接受的饮料和一场即将到来的博物馆之约，而显得格外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