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潭淮意》西幸榆中

23、归墟之眼，墟灵考验

　　手握温凉的雪魂珠，官铜钱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魂力与冰寒精华，它不仅是一件稳固神魂的异宝，更仿佛是某种古老契约的凭证。端芜归的赠予与同行之请，让她无法再以纯粹的敌意相对，但多年的坎坷与背负的秘密，让她依旧保持着最后的谨慎。

　　“归墟之眼，乃是北冥核心，传说中万物归寂之所，亦是混沌初开时残留的一处缝隙，凶险异常。”端芜归神色略显凝重，望着冰壁上那模糊的熔炉印记，“即便有‘钥匙’与‘信物’，也需通过‘墟灵’的考验，方能得见熔炉真容。”

　　“墟灵？”官铜钱蹙眉。

　　“归墟之眼的守护者，亦是此地混沌意志的具象化。”端芜归解释道，“它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考验并非武力，而是对道心、对本源认知的叩问。据古籍记载，失败者，将永堕归墟，神魂化为混沌养分。”

　　官铜钱心中一凛，但眼神依旧坚定：“我既至此，便无退路。”

　　端芜归欣赏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他伸出手指，指尖仙灵之力凝聚，轻轻点在那冰壁的熔炉印记之上。同时，官铜钱也运转灵力，将“镇魂令”的气息与手中的雪魂珠之力，缓缓注入印记。

　　“嗡——！”

　　三者力量交汇的刹那，冰壁上的熔炉印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冰渊剧烈震动，那光滑的冰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最终化作一个旋转的、深邃幽暗的漩涡。漩涡中心，传来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走！”端芜归低喝一声，仙光护住周身，率先踏入漩涡。官铜钱紧随其后。

　　天旋地转，时空扭曲。

　　当官铜钱重新稳住身形时，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没有暗，只有一片永恒的、流动的“灰”。仿佛是一切色彩的终点，一切声音的湮灭，一切概念的模糊。这便是归墟之眼内部，万物归寂的终极体现。

　　官铜钱感到自身的灵力、神识，甚至思维，都在被这片混沌缓缓同化、稀释。她立刻紧守心神，运转“镇魂令”，雪魂珠也散发出清冷光辉，护住她的识海，抵抗着那无处不在的寂灭之意。背后的待望与待忘双剑发出低鸣，似乎对此地环境既感到排斥，又隐隐有一丝奇异的亲近。

　　端芜归站在她身旁，周身仙光在这片混沌中也显得有些黯淡，但他神色依旧平静，目光扫视着四周流动的“灰”。

　　“来了。”他轻声道。

　　话音刚落，前方的混沌缓缓凝聚，化作一个模糊不清、不断变幻形态的人影。它没有五官，没有固定的轮廓，仿佛是由无数破碎的意念、遗忘的记忆、终结的法则糅合而成。这便是“墟灵”。

　　一个空洞、漠然，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声音响起：

　　“持钥者，持信者，为何而来？”

　　官铜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朗声道：“为寻‘铸剑师熔炉’，为明自身之道，为斩断宿命枷锁！”

　　墟灵那模糊的身影微微波动：“铸剑师熔炉，非力可取，非缘可至。唯明‘相’与‘夷’之真意，持平衡之道者，方有资格窥其门径。”

　　它的“目光”转向官铜钱：“汝身负‘望’与‘忘’，一体双生，互为因果。汝可知，何为‘相’？何为‘夷’？”

　　官铜钱沉吟片刻，回想起守墓人之影的教诲、心魔壁画的警示以及自身修炼的体悟，缓缓答道：“‘相’者，并非单纯之生，乃是秩序之显化，因果之牵连，心有所住，念有所执，是这大千世界森罗万象之根基。‘夷’者，亦非纯粹之灭，乃是秩序之终结，因果之了断，心无所住，念无所执，是万象归于混沌、轮回重启之必然。二者并非对立，而是循环之一体，如同呼吸，缺一不可。”

　　墟灵沉默片刻，那混沌的身躯似乎稳定了些：“见解尚可。然，知易行难。汝体内，‘望’与‘忘’冲突不休，剑骨强纳，亦不过权宜。若‘望’执念过甚，则成枷锁，画地为牢；若‘忘’寂灭失控，则化虚无，万念成灰。汝将如何持衡？”

　　随着它的话语，官铜钱只觉眼前景象骤变！

　　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手持光芒万丈的待望剑，立于尸山血海之巅，脚下是仇敌的尸骨，身后是无数依赖、期盼的目光。那个“她”眼神坚定，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偏执，为了守护，为了承诺，她不断征战，剑锋所向，不容任何质疑与背离，最终将自己也困在了名为“守护”的牢笼之中——这是被“望”之执念吞噬的未来。

　　景象再变。又一个“她”出现，手持灰白死寂的待忘剑，眼神空洞漠然，立于一片绝对的虚无之中。过往的记忆、情感、羁绊，皆在她剑下化为飞灰。无爱无恨，无悲无喜，只有绝对的寂灭与终结。她斩断了一切因果，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如同一具行走的毁灭兵器——这是被“忘”之寂灭同化的终局。

　　两个极端未来的景象，如同重锤敲击着官铜钱的心神。她知道，这并非纯粹的幻象，而是她内心深处潜藏的最大恐惧与可能。

　　她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待望剑传来的温暖守护之意，与待忘剑那冰冷的寂灭之力。它们在她体内冲突、交织，也在她剑骨的包容与“镇魂令”、“雪魂珠”的调和下，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我持衡之道，不在压制，而在理解与驾驭。”官铜钱睁开眼，眼神清明而坚定，“以‘望’之心，明我所欲守护之物，赋予我前行之力与方向；以‘忘’之剑，斩断前行之阻碍、腐朽之枷锁与迷惘之幻象。守护非是禁锢，寂灭亦非终结。它们是我手中之剑，而非主宰我之枷锁。平衡存乎一心，我即平衡！”

　　话音落下，她背后双剑同时发出清越剑鸣！待望乌光内敛，生机暗蕴；待忘灰芒流转，寂灭归真。两股力量不再激烈冲突，反而如同阴阳鱼般，在她周身缓缓盘旋，形成一个微妙而稳定的气场，将周遭侵袭的混沌之力都排斥在外。

　　端芜归在一旁看着，眼中异彩连连。他能感受到，官铜钱在说出这番话时，道心前所未有的通透与坚定，对双剑之力的掌控也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那模糊的墟灵身影，在官铜钱周身气场形成的刹那，缓缓消散，重新化作流动的混沌。那个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似乎少了几分漠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善。明心见性，知衡守中。汝，已得入门之钥。”

　　随着声音消散，前方无尽的混沌如同幕布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座……无法用任何已知建筑来形容的“存在”。

　　那并非实体意义上的熔炉，更像是一团永恒燃烧、不断坍缩又膨胀的、由无数法则符文构成的……初始之火！火焰核心处，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砧台与锤影，仿佛天地初开时，锻造万物的原点。

　　“铸剑师熔炉……” 端芜归轻声低语，眼中也流露出震撼之色，“竟是……一缕混沌源火所化！”

　　官铜钱望着那团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至理的原初之火，心脏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起来。她能感觉到，背后的待望与待忘双剑，正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望与共鸣的震颤。

　　这里，真的有终结一切的力量吗？

　　而她的考验，似乎才刚刚开始。熔炉之前，那团混沌源火微微摇曳，仿佛在等待着她的靠近，又像是在审视着这位新的来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