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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念儿被送走后的第七日,北疆传来急报:左贤王病逝,其子继位。

      嵊骁在朝堂上听完军报,来偏殿时带着一身寒气。他执起我的手,将虎符放在我掌心:

      "二十万大军已陈兵边境。"

      我摩挲着冰凉的铜符,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曾这样将兵权交到我手中。那时他还是个少年将军,我是监军太子。

      "陛下要御驾亲征?"

      "三日后出发。"他为我披上外袍,"你...可要同去?"

      窗外秋雨潇潇,打湿了残留的蒲公英。我听见自己说:"好。"

      行军途中,嵊骁始终让我同乘御辇。夜间扎营时,他会指着星空描述:"北斗勺柄指向北狄王庭,猎户座的腰带亮得像你当年的玉带..."

      我靠在软枕上,忽然问:"若那一世我未曾死在那片草原..."

      "那我就会追到碧落黄泉。"他答得毫不犹豫。

      第十日,大军抵达雁门关。念儿穿着银甲来迎,眉眼间已褪去最后一丝稚气。他跪在尘埃里行礼,声音沉稳:

      "儿臣恭迎父皇、父君。"

      此后议军务,布防务,他始终恪守臣礼。只在某次呈送地形图时,指尖不经意掠过我的手背——像被蝴蝶蛰了一下,轻却分明。

      决战前夜,嵊骁在沙盘前待到三更。我摸索着为他披上大氅,却被他握住手腕:

      "明日若我..."

      "没有若。"我打断他,"陛下答应过,要活着承受一切。"

      他低笑,将额头抵在我肩上:"好。"

      号角吹响时,我坐在望楼里听战鼓。厮杀声如潮水般涌来,空气中弥漫着血与火的气息。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踏上木阶。

      "父君。"念儿的声音带着喘息,"儿臣...得胜了。"

      他递来一件冰凉的东西——是左贤王的金刀。指尖相触时,我察觉到他掌心深深的刀痕。

      "受伤了?"

      他沉默片刻,忽然跪下将额头抵在我膝头:"父君...儿臣知错了。"

      战场的血腥气裹挟着他身上的温度,让我想起他七岁那年,也是这样跪在雪地里认错。

      "起来吧。"我轻叹,"你如今是太子了。"

      "儿臣宁愿永远是那个...能在父君榻前听故事的孩子。"

      楼下传来凯旋的号角,他起身时衣料窸窣,像一场来不及抓住的梦。

      嵊骁带着一身血迹归来,第一件事是确认我安然无恙。他握着我的手放在心口,那里有道新鲜的箭伤。

      "差点食言。"他声音疲惫,"幸好想起...还要回来陪你看蒲公英。"

      战后整顿持续了月余。念儿主动请命留守北疆,临行前送来一盆白山茶。

      "等父君回京时,"他站在车驾外,"应该开花了。"

      归途漫长,嵊骁的伤势反复发作。某个雪夜他高烧不退,紧紧攥着我的手呓语:"别走...别再..."

      我任他抓着,直到晨光染白帷帐。

      "那一世..."他醒来时忽然问,"你可是恨极了我?"

      我为他换药的手微微一顿:"恨过。"

      "那现在呢?"

      纱布下的伤口狰狞可怖,像我们纠缠了两世的孽缘。

      "不知道。"

      他笑了,眼角细纹里盛着沧桑:"也好。"

      车驾驶入京城那日,满城百姓跪迎。嵊骁强撑病体接受朝拜,回宫后便倒下了。

      太医署日夜轮值,药香弥漫了整个冬天。我守在他榻前,听他在昏沉中一遍遍唤我的名字。

      开春时,他终于能下床行走。我们并肩站在城楼上,他指着远处说:"蒲公英又开了。"

      风吹起我的白发,与他的墨发纠缠在一起。

      "嵊骁。"我轻声唤他。

      他转头看我,眼中映着整片春光。

      有些余波,要用一生去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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