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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回 ...
旧巢下暗箭试生死,新舫里流筹烂黄金
衡参少有被别人骗过的时候,但她在河边坐着,又忍不住掏出那一纸信物看,看了又看,还是想不通怎么走到这一步了。
回了梁州,方执白还是没给她什么金银财宝。那位小奸商,只是煞有介事地签了一个契约给她,说资金尚不能周转,等到济盐卖完,浙盐运尽,自会给她酬劳。
衡参问她,那是什么时候?
方执白却说:“正逢汛期,漕运不稳,又有私盐泛滥、掣盐改革,其中因素繁多,方某亦不知那是何时。”
衡参有点儿明白了,她这一日随从怕是叫少家主十分满意,才想尽办法来钓着她。果不其然,方执白接着道:“总之你做镖师的,大概时不时还要路过梁州,不如常过来看看。往快了说,保不齐就是这个冬天。”
她遭掳逃回的事已传尽商圈,彼时方府上还等着许多客,衡参也不好硬抢,便只当认栽了。她从在中堂一路往南,路过瑞宣厅、紫云厅,看着里面那些各式各样的商人,不禁笑骂,人还是少和商人混在一起,这一窝子实在不讲道义。
可她又忍不住想,这群笑面虎扎堆思训山庄,对那少家主而言,怕又是一场苦战。那人能笑着将她送走,亦能笑着送走这所有人么?
就这一件事,直到她坐在五桥河的岸边,还在心里翻腾。她已回京三天了,将上面那一位见过,便又赋闲,练功之余,只在城里闲逛。
这一会儿她在等一个人,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才回神了。
“不是赊账了吧?”李义站在她旁边,瞧了一眼她手里的纸契。
“哪里的话?”衡参将其放进交领里了。
李义笑道:“赌市喜店,你能不去?”
彼时的李义,只是一个民访临使,专管京城里项雀街以东的集市合法营业问题。衡参常去的赌市,就聚集在项雀街附近。
衡参这次是真没去,义正辞严道:“喜店我就一定要去么?去就一定输钱么?李大人念着我点儿好罢。”
李义不说话了,只向她望着。她一介书生,无法像衡参似的一屁股坐在石头岸上,便环视一圈,道:“还是找个亭子坐坐吧。”
衡参一笑,起来拍拍身上的灰,随她沿着岸边走了起来。她和李义是旧相识,她少时在那私塾里练功,李义在私塾里求学。她因为拳法不通不肯睡觉,李义则一心求学掌灯到夜深,有一日衡参翻进学堂寻那盏灯,由此便结识了李义。
李义是个工工整整的人,衡参和她相处,几乎没什么要考虑的事。可她这回梁州一行,几次想要开口,最终,竟还是什么都没说。
又过几日,这天她深夜了还在外面逛着,回私塾时,给乌衣拙带了两坛酒。她醉醺醺的,在密道里跌跌撞撞,无意间打碎了一坛。
碎坛声刚过,一柄飞剑倏忽闪过,衡参下意识躲了一道,回神时,那短剑已直插进她身后的柱子上。
她一愣,回头看着那尚在摆动的剑,无端笑了笑。她师母乌衣拙已五十有余,这招还是用得这样好,干净利落,力道也颇足。她转回来,乌衣拙已靠在她前面那个拐角。
“粗手粗脚,该是你没命的时候了。”她看着自己的徒儿,平静道。
她们做这一行的,胆大心细,一样也不能少,因是果决而缜密,机敏而悍勇。衡参粗心大意将这坛子打了,就算方才中剑而死,她乌衣拙也不会有什么可惜。能有这种失误,即使她不动手,自有衡参千万种死法。
然而衡参实在不是等闲之辈,饶是不处处警觉,只靠本能也够躲开那剑。
衡参混笑,将那坛酒奉上了:“您不杀我,谁能动我分毫?”
乌衣拙斜她一眼,这人稍喝点儿酒又开始狂妄了。她接过那酒嗅了嗅,又放回衡参怀里,什么也不说,只先一步往里走。
她二人一前一后,衡参跟着她,稍微琢磨了一下那一剑,想不出新东西来,就又胡乱笑开了。
功夫是很靠个人理解的事,乌衣拙直接教给她的东西很有限,拳法和暗器的细枝末节,都是衡参自己体会着学来的。这么些年过去了,乌衣拙眼看成了老太,衡参却还在揣摩她的暗器,试图学到点儿新手段。
她并不是乌衣拙唯一的徒儿,自有记忆起,她就和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在一起练拳。最初只是练拳,这些人,都只练一门八卦掌。
然而八卦掌太正了,起架行拳,太讲礼数。于是又练暗器,八卦掌发自刀法,后来出刀如劈掌,将拳法里的“守”抛却了,步步往人死穴里逼。
当初练拳,衡参就是最刻苦的。记不清哪一年,她感觉自己越来越“通透”,能掌握身体,能摸清敌人的拳路。她和师门里的人对打,因为攻守浑然一体,从没受过什么重伤。
可她注定只能半途而废,在她就要大成的时候,她手上多了两把匕首。
她师母说,拳法想深了,会把自己困得出不来,学会拳法能杀人,可学透拳法就只能禁锢自己。衡参没懂她的话,却依她的意思练起暗器来。
拿上铁器她才明白,真正的“守”不是摆架,而是在对方未来得及出手时就将其毙命。就这样,她在某一次对打时杀了她的师兄。她没有什么感觉,看着满地的血,她心想,没人说过不能杀,她也只是想不受伤而已。
乌衣拙没有怪她,而是将她引荐给了一个人。
皇、帝,这两个字有多重呢?她不知道。可她走进那间大殿,旁边的人跪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压着,她也跪下,匐在地上了。
杀过数不清的人之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在做什么,也才明白乌衣拙为什么将她养成这般。她没有恨也没有爱,乌衣拙告诫她永远不能背叛,她不懂这句告诫。
乌衣拙说,皇帝是天下最无情的人,先帝登基不出一月便暴毙而亡,焉知不是她的手笔?七十二人给她夺来这片江山,一夜之间再没了踪影。她还说,她们同这七十二人,其实是一样的。
衡参只当这是传说,也当乌衣拙说了个笑谈。她是一张空白的纸,那位贵人轻拈着笔,在她身上写下名字又划去,写下名字又划去……她就这样活着。
这太简单了,简单得很空白,她却没想过这些。她觉得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自然而然。她有营生的手段,时不时吹点儿笛子,一切都无甚可说。
……
她喝醉了。
她从交领里掏出一颗金子来,她看看乌衣拙,乌衣拙看看她。她笑了笑说:“就剩这点儿了。”
乌衣拙不吭声,她和衡参不一样,她并不会说这些闲话。
“明天去赌一把,看看什么结果。”衡参嘿嘿一笑,往床榻上倒下了。屋子里安静下来,她二人只点一个蜡烛,显得十分晦暗。
衡参在黑夜里睁着眼,突然说:“我还没喝过梁州的酒。”
她喝过,她忘了。梁州一行,她只记得那人的一双眼睛了。真是可笑,她见过无数双冒着欲望的偷生的眼,还以为刀下只会有这种眼眸。
乌衣拙懒得理她,她听衡参再不说什么正事,便舀一碗酒,自往另一间屋里去。
衡参赌得很好,一颗金子进,两块金锭出。她一高兴,骑着马就去了梁州。想去就去,想做就做,她有这种自由。
梁州尚在,梁州那人却不在待她。她到时尚是正午,颇有些规矩地在思训山庄门口蹲了半天,才和一个家丁问到 ,方执白去六壶了。她细想了想,六壶是衡湘江边上的一个小地方,从京城到梁州来,如果走水路的话,会从那里经过。
她并不想再赶到六壶去,她有些累了,因是在江边随便找了家邸店歇下。梁州一片浮华,那邸店老板见了两块金锭,只告诉她从邸店换的话要提抽成。
衡参干脆不换了,一时兴起,拿着金锭就去了赌市。她上次来梁州实在匆匆,都没来得及往赌市去,这次一来可真是大开眼界。
梁州的赌市和歌舞坊就混在一起,戌时刚过,半边天都喧闹起来。花灯百顷,流火熔金,歌坊、舞厅、雅阁、画舫,尾尾相衔,直从东市淌到瘦淮湖上。在岸边犹可听见,前弦后管夹歌钟 ,尽欢声无处不笙簧。
梁州的娱乐文化大俗大雅,既有宫廷雅乐、主流昆曲,亦有通俗小说、花部小戏、时调小曲、民间歌舞杂耍百戏。如此种种,早已突破礼教藩篱,其中繁华,乃是京城所不能比。
衡参一出手就是两块金锭,叫人觉得她家里还有满地金子似的,因是被簇拥着到了上乘的雅座,兼赌而歌。
酒酣帐暖,她渐渐也探出来了,与她同席者有:梁州票号老板马旺德、总商肖玉铎与其三姨太李缘梦、梁州水运总司制度长甄霭芳、梁州盐运司调度史葛千,另有一人姓索名柳烟,却不上场,只和那伶人混在一起。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非富即贵,可赌桌上论的是牌术,她这方面倒还有些自信。她赢钱,其余人都满口埋怨她运气太好,只有那甄霭芳穷追不舍,非要问她姓甚名谁、从哪里来。
有歌伶给衡参点了一管云香草,她吐了口烟,终于耐不住道:“打牌就说打牌的事,总问这些作甚?”
那李缘梦和葛千坐上下家,将牌局带得飞快,衡参在赌场里从来专注,雀牌更是不能不留神,否则该将时机错过了。
甄霭芳官至总司,饶是梁州御盐使陆锦春见了她都得毕恭毕敬的,如今迎面受了衡参不好不歹的一句话,竟是懵了一瞬。她在官场混迹久了,心想这人已知道她的身份还敢如此,定是有莫大的靠山。因是思量片刻,便笑一笑,拆牌打了一张二筒。
她心似明镜,其实早已猜到衡参在等什么。果然,衡参吃一张二筒,一下子赢了二十和。甄霭芳数了算筹给她,随口便问到:“姑娘在梁州待到何日?”
衡参没有和银子过不去的时候,因是笑嘻嘻捧着算筹,应道:“无所谓什么时候,高兴了就待着,不高兴就走。”
她二人又说了几句,甄霭芳问得讨巧,衡参句句都应,却躲得圆滑。如此,甄霭芳探不出她的底,便直将索柳烟按到场上,自己到旁边观战了。
衡参哪里不懂,可她只管自己玩得开心。官场大概如此,坐得越高怕的越多,然而生死场没那么复杂,武功越高就越放肆。她是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有什么可怕?
这地方白天睡,夜里热闹,待得久了,叫人数不清日子。衡参在其中胡乱过着,每天和不同的人同席,每天学不同的牌术,醒了就立刻有人来表演,困了就立刻有人奉上烟。在这里见过形形色色的官商,她才相信了,梁州人吐气都是铜臭味。
她那两块金锭早就花完了,然而这些日子里还混出几个狐朋狗友,那些挥金如土的小姐公子,只觉得和她说话有趣,便随意借钱叫她玩去。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她听见一桌的人说“方总商”、“方家”,她的心已被泡得稀烂,却还是一层层清醒过来。她听罢才明白,这些人说的正是方执白被土匪绑架的事。
梁州人都以为方执白要吃点儿苦头,却没想到第二天这人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后来传得愈加邪门,说这少家主在江湖上颇有些人脉。衡参听他们的语气,大概都不知道土匪背后另有人授意,她只是笑,笑着想到,那个人也该回来了罢。
她便摸一摸衣服里的东西,那一张纸契还原封不动地放着。她心想,她没有银子可花了,先去找那少家主要一点,还合情合理吧?
正是这个午夜,她从弥漫着水腥味的污泥里走了,再一次飞到那一家楠木房梁上去。
《好事近·西湖》辛弃疾:前弦后管夹歌钟,才断又重续。
衡参爱赌,某种意义上是贪恋这一瞬的情绪,她的心太空了,不会自己冒出情绪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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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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