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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风流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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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吹碧草。年华换、行客老沧州。见梅吐旧英,柳摇新绿,恼人春色。还上枝头,寸心乱,北随云黯黯、东逐水悠悠……”
卡妙想到阎绍的处境,又渐渐想到自己身上,也禁不住一缕乡愁从心底升起。正惆怅间,忽然脑袋上一阵剧痛。
“哎哟。”
一个东西掉在了地上,原来是个干成了核桃大小的石榴。卡妙捂着头看向那东西飞来的方向,米罗正一脸得逞地坏笑着,眼中是赤裸裸的挑衅。
“唷,你中头奖了。从天而降的石榴果,偏偏砸到你的头顶上。哈哈哈……哎?还是个老古董呢,这玩意儿值老钱了,正好你收起来传给你的子孙后代或是徒子徒孙,说不定哪天他们可以卖了发家致富呐,哈哈哈哈哈哈……”
“米罗小公子!”卡妙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是很闲?你不需要练功吗?”
“那个,随便练练就会了。”他从树上跳下来,顺手捋了一把刚长的榆钱,“我又不需要给人看病混口饭吃。”
卡妙咬咬牙把怒火压下去,只“哼”了一声,转身想走。
米罗跳到他面前,将榆钱举到他头顶上一颗颗洒下来,“所以,我现在真的很闲。”他带着一脸招人恨的笑容说。
卡妙斜睨着他,明白今天是不容易脱身了。忽然,他脑中闪过一件事。
“啊!”他大叫一声。
米罗吓了一跳,“鬼叫什么?”
“我忘了一件对你们岳阳派可能很重要的事。刚刚听到掌门收阎绍为徒的事儿,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哎呀呀,这可怎么办?掌门和师叔现在又在讨论大事……”
“等等等等……”这一句话信息量太大,米罗一时没有消化掉,“你刚才说,大哥要收阎绍为弟子?”
“对。恭喜你又多了一位天资聪慧的师侄。”
可米罗看上去却似乎并不高兴,“我怎么不知道?”
“掌门刚决定,还没有公布呢。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那你师叔和我大哥在说什么?”
“这我哪里知道?我被一个大闲人堵在这里,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你想知道自己去问掌门不就行了?他是你亲大哥,还能不告诉你?”
米罗的脸更黑了,“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他瞅了一眼聚贤堂的方向,琢磨着要不要去偷听一下。
“我还没说完……”卡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米罗的神色。
米罗不想理他,纵身一跃,跳上高墙。
卡妙一看他要跑,忙大喊一声:“有人闯了后山!”
刚要施展轻功的米罗重心不稳,头朝下栽了下来,好在他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略有狼狈地落到地上,好歹没损了他米罗少爷的英俊脸庞。
“你怎么不早说?!”他朝卡妙怒吼。
“我一直想说来着,你不让我说啊!”卡妙委屈地回答。
“……”米罗攥紧拳头忍下怒火,“那你现在快说!是谁闯了禁区?”
“我不认识啊!”
“那他们长什么样子?高矮胖瘦?”
“……”
“……”
“那他们从哪条路上山你总知道吧?”
“抱歉。他们当时听上去好像迷路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最后从哪里上山的……”
“啊!!!!!!”米罗实在受不了了,一拳打向一旁的山石,石头立即裂为了多块,“你白痴啊!”
“米罗,”卡妙依旧天真地劝慰着,“往好处想想,他们也许……”下一秒他胳膊一紧,整个人飞了起来,然后惊恐地发现自己被米罗拽着在山石之间穿梭,迎面飞来的树枝藤条撞得他鼻青脸肿,“啊~~~救命……我不……那边……有……来……”
远远地,风把他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闭嘴!”米罗怒吼。
两人变成了夕阳下的两个小黑点儿。
“咳咳咳”身上脸上布满了细小的红肿和伤口的卡妙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在他面前,是一座黑魆魆的小山头。这座山头将傍晚的太阳挡了个严严实实,以至于他们仿佛突然进入了黑夜。周遭没有一个活人的气息,只有乌鸦的叫声从山间传来,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米,米罗……我,我们回,回去吧……向掌门报、报告……让他……”
“胆小鬼!”米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往里走。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碑,上书“后山禁地,擅入者死!”八个大字,米罗在碑前站住。
卡妙忍着痛紧赶了几步追了上去,一边揉着被米罗抓肿了的手腕。
米罗站在碑前一动不动。
卡妙顺着他的目光,向黑暗深处看去,“?”
米罗:“……”
卡妙揉揉眼睛仔细看,也没有瞅出什么来。“咋啦?”
“……”
卡妙敲了敲脑袋。是了,肯定是那俩毛贼闯了进去,但没有掌门人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追击贼人呀。“那你在这里守着,我回去通报给掌门。”
米罗白了他一眼,“想跑?”
“那怎么着?人已经进去了!”
米罗又翻了个白眼,“谁告诉你进去了?那人受了伤,逃走了。”
“受伤?你怎么知道的?他们怎么受的伤?”
米罗不耐烦地向里面一指,“你以为这么大个禁区为什么没人会闯,里面布满了机关,再往里还有本派的门人驻守。而且,你没有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吗?”
“这么危险?”卡妙往后退了两步。
“你踩到血了。”米罗说。
卡妙吓得跳了起来,果然在他刚踩着的地方有一小滩暗色的液体。米罗用手指蘸了蘸,仔细闻了闻。
卡妙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既然他们逃走了,那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开什么玩笑!擅闯我禁地的人就让他这么走了,以后岳阳派在江湖上还怎么立足?而且,贼人贼心不死,他们伤得不重,很有可能还会回来,或者避开这里,从另一侧上山。”
“这禁区里有啥宝贝,能让人不顾性命?”卡妙嘀咕道。
“你说什么?”
“呃,我说你说得对。”
“那还不快走!”米罗已经向山下跑去。
“哎?等等我……”卡妙忙快步追过去,“不对,那边才是下山的路……”
米罗不理他,飞身上了一条小路。
卡妙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天完全黑了下来,头顶寥寥几颗星子无精打采地闪着。小路旁边的树越来越密,似乎将这里与人间隔离开来。冷风从路的尽头吹来。突然一声夜枭的叫声响彻天地。与这里相比,刚才后山界碑那里简直就是温馨的人间闹市。
“米罗,这,这是哪儿?”
“嘘,小声点儿。”不知为何,米罗似乎也很紧张,“这里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到后山的另一侧,说不定能赶在那两人前头。但是,……”他忽然不说了。
“但是什么?”卡妙小声问。
“但是会经过师叔他老人家修行的地方。”
“既然是你师叔的地方,那说不定他老人家已经将贼人拿下了呢。”
米罗沉默不语。
“哦,对了,我还没有正式拜访过师叔他老人家呢,听说……”
“师叔不喜欢被生人打扰,你悄悄跟我绕过去就行了。”
“可是,你也……”
“你要惹事,我就杀了你!”米罗恶狠狠地说。说完后大概觉得有点不近人情,又解释道:“师叔脾气怪异,出手……出手六亲不认……这么多年了,没人记得他姓甚名谁,但都记住了他的外号——‘死亡面具’……”
“死亡面具?”
米罗抖了一下,“这也是你叫的?……这是说他的恐怖之处。据说他手下没有活口,如果那两人真落到他手里……”忽然他站住了,空气中有一丝不寻常的腥甜气息。
两人立即放慢了脚步。
卡妙拽拽米罗的袖子,压低声音:“我们还是回去吧……”
开玩笑!都走到这里了!米罗拨开卡妙的手,“要回你自己回!”他放轻脚步,沿着气味传来的地方快步奔去。
山风穿过密林,摇动树枝发出“呜呜”的叫声。月亮浮出山岗,惨白的月光穿过刚冒出新芽的枝条洒在苍白的山石上。
几间黑漆漆的房子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没有院墙,只有一架水井,两个水缸立在寸草不生的平整山石上。这几间房子明明毫无生人的气息,仿佛只是几间荒废的无人居住的地方,但却散发出像鬼屋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卡妙又拉了拉米罗的袖子,他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前方。
在那水井边似乎有个黑影。
米罗大着胆子凑了过去,然而等他看清了那团黑影,只觉一股骇人的寒气从脚底蹿上,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想跑,腿却不听使唤,甚至想移开眼睛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月亮完全摆脱了云雾,瘆人的月光将那团黑影更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那是两个人。两个死人。一个趴在水井中,似乎想要投井,而另一个仰躺在井后,整个脸部都被一柄利器削掉,而削掉他脸部的利器——一把血红的匕首,正握在死者本人的手里。
看上去这就是那两名闯入者。而他们为什么会死在这里,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米罗觉得后背上汗湿的衣裳像跗骨之蛆一样令人难以忍受,愈来愈强烈的恐惧感自身后那几间房子压迫而来。
“嘿嘿嘿嘿……”一阵低沉的笑声从黑暗中传来。
求生的欲望在一瞬间战胜了恐惧。米罗猛地转过身来跪倒在地,用尽气力大声说:“弟子米罗拜见师叔!弟子是追踪这两个擅闯禁区的毛贼而来的,没想到他们已经惊扰了师叔的清修,弟子有罪!”
“嘿嘿嘿,小米罗啊~~~”那个如地狱恶鬼般的声音继续说:“你应该比这两个外人更懂规矩——未经我的允许擅入,只有死路一条!”那个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米罗觉得胸腔被恐惧这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冷汗沿着两鬓滴落下来,“弟子该死,求……”
“既然该死,那就死吧!”
一股排山倒海的内力自房内涌出,顷刻间房间的门窗大开。
米罗大惊,若硬接必死无疑。千钧一发之际,他施展轻功腾空而起,避开第一波刚猛的拳风。但哪知接下来,另一波内力从下而上席卷而来,米罗在半空中无处着力,眼见着非死即伤,他急中生智,脱下外套往那股内力上一罩。也合该他没事,山谷中正好一阵劲风吹来,将他衣裳像一面旗一样鼓了起来,他借力打力,一个翻身,将那股内力卸到一边去。这招本是“秋风落叶掌”中的步伐“斗转星移”,他活学活用,将这股内力转移了出去。
“好小子!”那个声音说,“既然是我门人,便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能接下我三招,便可离去。”
“多谢师叔!”经过刚才的激烈搏斗,米罗反而定下了心神。
“刚才你已接我一招,还剩两招。”话音未落,一个披头散发鬼魅一样的人从房中飞出,直直地飞向米罗。
米罗施展“斗转星移”的步伐欲待避开,那人一双手掌如落叶一般翻转着尾随而至。米罗使出毕生所学走、打、截、避、带,却快不过那双落叶掌,眼见那人使出一招“疾风坠叶”,右手自上而下以迅雷之势击向他的太阳穴,而身后却退无可退,他一咬牙,一道疾光冲天而起。那怪人一见那光,知是利器忙撤掌回避。米罗“唰唰”几剑逼退对方,稍解危局。
“弟子唐突,望师叔恕罪!”他以利器对付师长一双肉拳,已属不敬,但生死之间顾不得那许多了。
那怪人冷笑一声,手腕一抖,一条通体黝黑的长鞭呼啸而来。这招变化自岳阳派“风雷剑法”的“泰山压顶”,但以长鞭的柔韧又多了各种诡异的变化。米罗知不能碰触那长鞭,忙撤步疾走,但那长鞭却似跟定了他一般让他无法脱身。他使出一招“一剑光寒”,试图穿过那道长鞭,却不料那鞭突然变幻,他的长剑在半路便被截住。米罗只觉一股大力自剑尖传来,他竟握剑不住,眼睁睁看着剑被卷上半空。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卷着剑的长鞭在半空中一转,横着扫了过来,依旧是那招“泰山压顶”。米罗已退到井边,无法再退。那鞭以风雷之势压下,而那柄剑恰似穿梭在乌云中的闪电当头劈来。在那一刻,米罗明白,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同门师侄而手下留情,他是真想要自己的命。想到这里,米罗反而镇定下来。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身后的水井……
全身湿透的米罗踉踉跄跄地走出密林,才发现卡妙正忐忑不安地躲在一块巨石之下。
“你受伤了?”借着月光,卡妙看到米罗那张原本英俊的脸上布满了瘀痕和擦伤。
“你倒溜得快!”米罗一见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多亏了你。”卡妙眼神清澈,“转移了师叔他老人家的注意力。”
“哼,”米罗想到自己九死一生才逃出来更生气了,“给我接上胳膊!”他没好气地命令道。
“啊?”卡妙这才发现米罗的胳膊既不自然地吊着。
“快点!你不是郎中吗?”
“我手法有点儿粗糙,你忍着点儿。”卡妙说。
“啊~~~~~~~~~~~~~~~~~~~~~~~~~”
一群受了惊吓的乌鸦“呱呱”叫着飞向了天际。
卡妙拍拍手,“好了。”
“?”米罗活动了一下刚才还痛入骨髓的胳膊,虽然还有些余痛,但活动完全没问题了。
卡妙脱下外套递给他,“山里太冷,小心着凉。”
这是被一个外人奚落了吗?仿佛呼应卡妙那句话一样,一阵山风袭来,寒意瞬间浸透了他的全身,他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这让他更加恼火,一把打掉卡妙的衣裳,“不用!”他说:“今天的事你要是说出去,我就杀了你!”他恶狠狠地威胁道。
卡妙瞪大无辜的眼睛,点了点头。
此后几天,卡妙得到一段平静美好的时日。法里路的药采购回来了,缺少的几味需要卡妙进山里去找。于是每天天不亮他就出去,天黑后才回来,童虎就在他的小院子里把药材晾干炮制起来。客人们走后,阎绍搬到武略堂去与师兄们住在一起,童虎便搬到了一个单独一个院落。这个院落虽然不大但却非常雅致,一进门便是一块形状奇特的泰山石,石后是一片七窍玲珑的石林,石林中点缀着花草树木。时值初春,岩缝中一丛丛的迎春腊梅正迎风开放。傍晚时分,晚霞自西方升起,整座二层小楼都被印在一片柔和的红光之中,煞是好看,这个庭院也被称作“栖霞别院”,平日里没有人住,只有尊贵的客人才能住在此处。
另一个没能去帮阎绍搬家的是米罗。阎绍住进武略堂时,他正烧得下不了床。
童虎过来看了他,“无妨,只是受了风寒而已。少侠好命,正巧这两天卡妙调制了一种汤剂来预防倒春寒,对于风寒之症也颇具疗效。”他安慰在一旁着急的莎尔娜说。然而接下来他话锋一转,“就是……”
“就是什么?”莎尔娜焦急地问。
“就是我那师侄入门尚浅,因此这汤药有些不太好入口,多少带些苦涩。不过疗效绝对可以放心。”
三天后,米罗果然康复了。然而他还是落下了个毛病,就是一听到“汤”“药”以及相关的字词就会恶心得连上一顿饭都要吐出来。
“呵呵呵,没关系,没关系……”童虎笑眯眯地解释,“等少侠的身体完全恢复之后,慢慢地这毛病就会好了……”
“帘卷亭馆酣酣日,放杖溪山款款风。”
阳春三月,杨柳如烟,旭日暖阳,香风拂面。卡妙自山间发现一株千年古玉兰,此刻正含苞育蕾。玉兰花蕾是制作中药辛夷的原料,如此古木吸纳天地精华更是上好的药材。他爬到树上尽情采撷,不一会儿便采满一筐。
“若被骚人墨客看到,大概会骂我焚琴煮鹤吧?”他看着筐内的花苞恶劣地笑笑。
不过古木似乎不以为意,它上面有上千个花苞,卡妙采掉一小部分,正好给它疏蕾。
风从山谷中卷来,带着一阵泥土的气息,缀满花蕾的树枝也轻轻摇曳起来。
这一切都让卡妙感到无比惬意,他就躺倒在一根横向的树枝上,随着树枝的上下摆动而轻轻晃动。浅蓝色的天空被枝丫切割得支离破碎,不时有飞鸟在上面欢快地跳跃……
“这招用老了,应该用八分力,到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到耳朵里,卡妙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过来。
“米罗,你刚康复不久,别太用力,看,又出汗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
卡妙睁大眼睛躺在树枝上,几乎不敢呼吸。这第二个声音,分明是莎尔娜的。
“没关系,我已经完全康复了。不信我给你打一套秋风落叶掌看看……”
接下来下面传来呼呼拳风和米罗的呼喝之声。
卡妙小心翼翼地侧躺过来,透过枝丫向下望去。
莎尔娜像个小姑娘一样鼓着掌,脸蛋儿红扑扑的,既兴奋又羞涩。而另一边正表演得起劲的米罗,也时不时向她这边瞥上几眼,将招式耍得更帅更流畅。
原来他们……卡妙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总之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否则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看来那……方子还真管用……”
“呕~~别提它,别提它……”米罗强忍着不适打断她,“是我身体强健好得快,关那臭小子的药什么事?就算我自己抗,这些天也好了!”
莎尔娜抿着嘴笑,并不反驳。
“当然,还有你的功劳。”米罗揽住姑娘的肩膀,“莎尔娜,若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还有你米罗少爷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吗?”莎尔娜道出了卡妙的心声。
“当然有,你知道的。”米罗急切地说。
莎尔娜红了脸,低头不语。
米罗见状,又往前凑了凑,莎尔娜却挣开了他的钳制,往树下走了两步。
米罗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两只手绞着剑穗,柔声问:“怎么了?”
卡妙抓住树枝,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树下的一对璧人。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上次被张师弟撞见……师兄弟们都有些风言风语的……”
“撞见又怎么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而且,将来……”
“哎呀!”莎尔娜跺跺脚,捂着脸跑出几步,“要是师父知道怎么办?”
“大哥?他知道又怎么了?”
卡妙听得翻了个白眼。
“你……你是我师叔啊!”莎尔娜为他的迟钝气恼。
“师叔又怎么了?你还比我大一岁呢!我们自小就在一起,他又不是不知道。”
有柳絮飞了过来,卡妙轻轻吹出一口气,免得它飞进鼻孔眼睛里。
“这……这,肯定是不行的!”
“我去和大哥说,以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你是法里路的亲兄弟,最多被打一顿,到时候被逐出师门的只能是莎尔娜了!”卡妙在心中不屑地想。
“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以后我们就彻底分开,像两个陌路人一样?”
“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细小的绒毛飞进鼻孔,卡妙拼命捂住嘴巴,憋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只盼着树下两个冤家赶紧离开。
“你先别急,容我想想……”
“唉,你们女人呐,没给承诺患得患失,想给承诺时又瞻前顾后……”
卡妙再也忍不住了,“阿~~~嚏……”
“谁?”树下两个人都大惊失色,米罗甚至已拔剑在手。
卡妙见行踪败露,忙跳到树的另一侧,“是我,是我……”
“是你!”米罗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采花,不,我在睡觉……”
“你在偷听我们说话吧?”
“没没没,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米罗眼中的杀气渐渐显露,显然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不过我倒是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梦到了一片桃花林……”卡妙的眼睛里闪着无辜的光,“然后有什么东西钻到我的鼻孔里,我就醒了。”
“米罗……”莎尔娜拉拉米罗的衣袖,事已至此,总不能杀人灭口吧。
“卡妙,今天的事……”她说,脸上带着羞涩与哀求的神色,“不要说出去。”
卡妙的心跳漏掉了一拍,拒绝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的,“……我刚才说了,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姐姐要我说什么?”不过此人却非良配——他在心中嘀咕。
半月时光一闪即逝。春风卷过泰山山区,目之所及都披上了花花绿绿的春光。玉虚观中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月亮湖中的水碧波荡漾,空气中飘荡着柳絮杨花,枝头上点缀着百鸟蝴蝶。岳阳派弟子们练功的呼喝声,即便隔了个山头也能隐隐听到。
卡妙和岳阳派的弟子们渐渐熟识了。在众弟子中,他特别注意到一对兄弟:焦小四、焦小六,这俩兄弟之所以引起卡妙特别注意,不是因为他们功夫好或性格豪迈,而是因为他俩是米罗的“狗腿子”和“跟屁虫”。二人出自山下农户,经常请假下山帮家里干农活,功夫上很不上心,却精于阿谀奉承那一套,经常跟米罗下山鬼混,米罗也因此罩着他俩不被其他人欺负。另外,还有一人,亚路比奥尼,是法里路的第四个师弟,年纪与阿布罗狄相仿,但为人却持重老练。他本是西域人,出身西域贵族,也是武学世家,因父母向往中原武林,特让他拜前掌门为师。自从他来到中原之后,已经十几年没有回过西域,如今他行事作风,都与中原人无异。也因为他老成持重,因此门派中重要的事务也大都委托他去做。比如这次,阿布罗狄不在的日子,师叔“死亡面具”闭关修炼,就只允许他一人在关外护法。他也直到师叔出关,确认一切都安好才下山回家。
早晨和傍晚的时候,卡妙经过武略堂,总能看到一帮岳阳派弟子在大汗淋漓地练功。很快,他知道了“斗转星移”的步伐是岳阳派独有轻功的一部分,“秋风落叶掌”便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而成。大师兄路尼在示范的时候完成得行云流水煞是好看,米罗完成得也可以,其他的师弟们就参差不齐了。还有岳阳派威震江湖的“风雷剑法”,他有幸看到掌门使出过一两招,当真是泰山压顶风雷震烁的气势。当然,师兄弟们练得最多的还是“秋风落叶掌”。有天卡妙在悬崖上,居高临下看到他们比划下一整套,不过效果嘛……嗯,按他的话说,也就是路尼和莎尔娜还像那么回事儿。
“这套‘秋风落叶掌’是最精妙的掌法之一。”童虎点评道:“可惜……”
“可惜什么?”卡妙好奇地问。
“可惜,只有形而没有神。练这套掌法不只是基础功扎实就行,还要配合以岳阳派威震武林的内功心法‘心宿神功’才行。”
卡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师叔被师父戏称为“江湖百事通”,他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
“法里路掌门是少数几个掌握心宿神功的人之一,不过自从他受伤以来,只能发出五成的功力。而且,按照岳阳派的规矩,心宿神功只能传于下任掌门人的候选人。因此,即便是米罗作为老掌门的爱子都没有资格修习,更遑论其他岳阳派弟子了。”
卡妙耸耸肩,他对这些不感兴趣,还不如修好药筐再去深林中寻几味药材。
童虎见状摇摇头,“唉,卡妙,有空你也得多练练你的功夫,早晚加强调息,我们常在江湖飘,说不准啥时候就会遇到危险。尤其是江湖上很多人既不懂医术又蛮不讲理……”
“知道了,师叔。”不等童虎说完,卡妙早背起竹筐跑远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法里路正站在武略堂前的大石头上对众弟子们训话。晚霞将他一半的脸颊染得红彤彤的。远远地,他瞅见童虎师徒俩从另一侧的山上下来,于是匆匆结束了他的演讲,让弟子们各自散去。
“来来来,今天卡妙采的榆钱、榆叶和百花做成的饼子,大家都来尝尝鲜。”童虎一边招呼大家,一边知会卡妙从身后背的筐里取出食盒,放到大石头上,“春天多食鲜芽、百花,可益气养生,补肝明目,尤其对于习武之人,可大有益处。”
众人忙洗手道谢,过来接着食盒。
法里路咬了一口百花饼,果然香气扑鼻,软糯清甜,“没想到卡妙贤弟做的点心如此美味。”他赞道。
米罗嗤笑一声,用卡妙刚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君子远庖厨,跟个娘们儿似的。”
卡妙不理他,拿食盒分给走在最后面的阎绍。
阎绍的衣裳还是冬日的棉衣,如今练功显然是不合时宜了,只见他大汗淋漓,衣裳都可以拧出水来。他婉拒了卡妙的好意,“我不饿,我想先去喝点儿水。”
童虎看他脸色涨红,忙道:“阎公子还是解开衣衫凉快下吧,如今虽不是夏日,太阳也有些威力了。”
他这么一说,法里路也注意到了,“哎呀,老夫疏忽了,绍儿还没有薄衣可换吧?今天,嗯……”他低头一想,“后天就是李家集大集,路尼……”他抬头正对上莎尔娜亮晶晶的眼眸,“呃,还有莎尔娜,你带阎绍下山……”他又看到卡妙期待的眼神,“卡妙贤弟也一起去……”其他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算了算了,你们都很久没有下山了。明天休息一天,该去看望爹娘的就回家去看望爹娘,不回去的就去山下逛逛……去吧,去吧,都去吧……”他笑着看弟子们欢呼雀跃的样子,也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老伯,您……”
“不了,不了,”童虎忙摆摆手,“老胳膊老腿儿了,爬山不容易了。我就在这儿继续给掌门人施针吧。”
“也好,那你们几个,照顾好卡妙贤弟。”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李家集地处泰山山麓,四周均有大山与周围隔绝开来,但这片土地地势开阔而平坦,肥田沃土,也形成不小的市镇。如今,清明已过,泰山庙会还未到时候,李家集的集市就是山里面最热闹的所在。市镇最繁华的街道掩映在一片粉色的桃林中,上下翻飞的点点柳絮穿插其间,此刻,空气中都蕴含着淡淡的香气。街道正中央是李家祠堂,祠堂前两株大梧桐就像两团紫色的香云罩在那里。从祠堂向两侧延伸的集街人声鼎沸,沿街的店铺铁器、农具、瓷器、绸缎布匹应有尽有,店铺前支着摊子摆满了各种小吃、首饰、玩具、字画,间或还有货郎、游商、走方郎中、算命先生摇着手鼓走街串巷……
天一亮,岳阳派众人换上便服,浩浩荡荡往李家集而来。虽然他们衣饰打扮与农夫市民无异,但他们人多势众,那气势一看就与众不同,还没有到李家集,就收获了路人异样的目光。路尼只好让他们分开,有事的去办事,没事的就随便逛逛,不许惹事。艾尔扎克和冰河要去买糖人,带着老仆走开了,一下子就没入了人群之中。
“米罗,小师叔,”莎尔娜忽然低声问米罗,“我们……”
“啊哈,这不是路尼少侠吗?”忽然一个雄浑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了他们。
路尼抬头一看,一个身着便装腰挂宝刀的的武将迎面走来,原来是李雄。他慌忙抱拳行礼,“李大人也有空过来逛逛?”
“啊,我听说最近来了些外地人……”他压低声音说:“过来瞅瞅。”
“让让!让让!”忽然一队人马从另一条街拐了过来,立即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只因这队人马护着的中央,是一架绣牡丹流苏富贵金钱轿,四个健硕的轿夫抬着,两边跟着四名丫鬟奶妈和四名小厮,一个圆脸的胖管家走在最前面,另有两名马夫跟在后面牵着三匹毛皮油亮的骏马。
“这位您认识吗?”李雄问路尼。
路尼摇摇头,“我有很长时间没下山了。”
“前面这位是许员外家的管家许福,这轿子里坐的肯定是许家千金星华小姐。”
许家是泰安有名的大富之家,李家集有一半土地是他的,另外在泰安城还开了七八家店铺。不光如此,据说他还有个在京城做高官的堂兄弟。只不过许员外虽妻妾成群,然膝下众多子女,成人的却只有星华小姐一人,可想而知他是如何宝贝这个女儿了。
路尼想起曾有人想为他向许家小姐提亲,但被父亲以高攀不上婉拒了。
许福远远地看到李雄,忙过来施礼。
阎绍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对莎尔娜道,“师姐,我对这里不熟,能否指点一下哪里可以买到笔墨纸砚?”
“我和你一起去。”莎尔娜爽快地说:“米,小师叔,一起去?”
米罗把莎尔娜拉到一边,“这里这么多男人,他为什么就问你?”
“大概是因为刚来时他的饮食起居都是我安排的……你到底去不去嘛?”
“不去!”
“哼”莎尔娜也生气了,她一跺脚,“阎绍,我们走!”
米罗想跟她去,但又抹不开面子,于是一招手,带上焦氏兄弟,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卡妙瞅瞅还在寒暄的路尼和李雄,又看看分别往两个方向去的米罗和莎尔娜,思虑再三,决定还是跟米罗一路较好。他远远地跟着米罗,远远地跟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又跟着他站得远远地看了场马戏表演,远远地看着他们在戏台前停了一会儿,最后,又远远地看他们站在了街的尽头一处张灯结彩的高楼前。
米罗忽然转过身来,看着他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卡妙心中警铃大作。
焦氏兄弟笑嘻嘻地过来,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米罗面前。
米罗身边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
“来来来,”米罗揽着卡妙的肩往楼里带,“俞妈妈,这是我兄弟,你可要好好招待他哟。”
“哎,米罗公子放心,我们这里的姑娘是百里挑一的,保准这位小公子满意。您呢?今天是春桃,还是秋菊?”
卡妙懵懂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什么春桃秋菊?”米罗推开卡妙,“花魁娘子呢?”
“花魁娘子只是偶尔来暖暖场,咋会在咱这乡下地方长住呢?”
米罗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了兴致。
“这里,”卡妙弱弱地问:“不会是妓院吧?”
“嗤”米罗看着他轻蔑地一笑,“看上头写的啥?‘抚香院’,不是秦楼楚馆还是啥?你……”他的目光向下移,然后停留在某个地方,“不会还是处子吧?”
卡妙羞红了脸,米罗那目光简直就像把他剥光了一样,他转身向外闯去。
焦氏兄弟立即拦住了他的去路。
“哎哟,小官人还害羞了。”俞妈妈向她的姑娘们招手,“快来人……”
“师父!快来!”突然街对面传来一声娇斥。
夹杂着女子的尖叫和哭声,两名小厮从天而降摔在正在撕扯的人面前。几人一齐抬头望去,只见对面茶楼上一片刀光剑影。两名道姑和一名粉衫姑娘正与几名大汉乱战。不多时,那名小姑娘着了道,被一掌拍出了茶楼。
众人一阵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欺身而上,接住了那名姑娘。等他们双脚踏到地面上,上面才传来惊叫。
“星华!”
也是一时分心,那名老道姑被一名使长棍的汉子一棍打到后心,立马一口鲜血喷出,踉跄退到栏杆之上。
楼上楼下同时传出两声悲愤的叫声:
“师父!”
“师父!”
眼看那名年轻道姑独立难支,粉衫姑娘便又要揉身而上加入战团,却被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管家许福一把抓住,“小姐,赶紧回家,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福叔,放开我!”她挣开管家,却看到自己的剑被刚才一掌震开,此时正插在“抚香院”的匾额上。
“卑鄙的东西!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法!”老道姑怒斥,“有种和贫道正大光明大战一场!”
“哈哈老贼道,你早知道俺们是何派别,使诈用毒本就是我派作风,怪就怪你枉自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害我们少主,如今我门已下追杀令即便到天涯海角你也难逃一死了!”
“呸!你们少主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那用棍的汉子又欺身而上,一条棍子让他使得虎虎生风。两名道姑脚下虚浮,勉强可应付他一个,但另一个左窜又跳,不时以刁钻的角度射出几支暗器,则更是棘手。
粉衫姑娘看着自己的宝剑干着急,忽然发现救命恩人腰间悬着一柄长剑,“恩人,”她顾不得羞怯,低声对他说:“能否借宝剑一用?”
米罗见她云鬓散乱,杏眼潮润,脸蛋泛红,娇喘微微,心跳竟然漏了一拍。
“恩人?”她见“恩人”看着她没反应,都快哭了,“请大发慈悲,救人一命……”
米罗看着她微微一笑,接着她就感到身子一轻,已飞回茶楼,双脚稳稳落到地面上。接着,米罗一招“斗转星移”插到正在酣斗的两名道姑中央,双掌齐出。那用棍的汉子本来已胜券在握,荡开小道姑的剑,正向老道姑的天灵盖砸下,老道姑的拂尘已断,无力再战。眼见要血溅当场,此时却突然插进一个不速之客,双掌齐胸袭来,他顿时感到胸中气血翻涌,知道对方是高手,忙撤棍横在胸前,硬生生接下这掌,只听“咔嚓”一声,那棍断为数截,而他犹为内力所震,“噔噔噔”后退几步,坐倒在地。此时另一人的暗器已至,如漫天蓝星,少说也有十数枚,而且从反射的颜色看,该是淬了剧毒的。米罗一个旋身,长袖拂过,只见一片红云,星光顿时消失无踪。用暗器那人趁势后退几步,又打出三枚丧门钉,只听“叮叮叮”三声,三枚丧门钉尽数被钉在墙壁和柱子上,用的,正是刚才自己发出的暗器。
还站着的几名大汉退守一处,大声喝问:“足下何人?”
米罗掸掸身上的尘土,微笑答道:“岳阳派米罗。”
“你,你就是米罗?”使暗器的汉子变了脸色,说道。
米罗没想到江湖上还有人听说过自己,大喜:“你知道我?”
领头的汉子不答,一挥手,几人疾速向后退去,“来日方长,后会有期!”他留下这几句话,人已飞身跃出几个房脊。
米罗看他们走远,才转身问粉衫少女,“他们是什么人?小姐与他们有仇?”
粉衫少女之前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没料到他突然转过身,一时害羞地低下头,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米罗此时才细细端详她:那姑娘年方二八上下,一双潋滟含情目,一对柳叶涵烟眉,面似桃花胜三分,体如弱柳拂烟尘。身着粉色轻纱箭袖裙,头戴樱花粉蝶缧丝簪。此时含羞带怯,却添三分风流。米罗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年轻道姑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呻吟一声倒了下去。
“萍儿!”老道姑急上几步,勉强将她扶住,让她坐到一旁椅子上。
“师姐!师父!”粉衫姑娘冲了过去,急切地叫到。
米罗见她们师徒脸色蜡黄,印堂处隐隐有青黑之色,“你们中毒了?”他这才想起其他人,“你们等一下,我同伴是个郎中。”他几步冲到栏杆处,朝下面傻傻看热闹的卡妙一招手,“喂,你,上来!”
卡妙指指自己,“我?”
“对,就是你,快点儿!立刻!马上!”
卡妙还没有来得及上楼,几个男人就把他推到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去,“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等卡妙跟在他们后面慢吞吞上到二楼,发现那几个人已恭恭敬敬地站成了半圆,将三位女客和米罗围在中央。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可是许家的星华小姐?”米罗问。
粉衫姑娘点点头,“是奴家。这两位是我师父无悔散人曹英和师姐徐玉萍。米罗少侠,还请你救救她们……”
“不必了!”老道姑“无悔散人”曹英身受重伤,此时已气喘吁吁,但她见米罗穿着花哨,举止轻浮,一双桃花眼只顾盯着星华瞧,心中对他先入为主,觉得他不过是出身名门的纨绔子弟。“米罗少侠已帮我师徒解围,实在不应再麻烦少侠和少侠的朋友了。许管家……”她对许福说:“麻烦你雇顶轿子。”
“师父!”星华焦急地说,都快急哭了,“您和师姐都中毒了……”
“前辈,”米罗说:“早就听大哥说起过武当派无悔散人的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既有机会,请让晚辈略尽绵薄之力……”
无悔散人只是武当门下的俗家弟子,虽在江湖上颇有名号,但算不得武当的入室弟子。米罗这样讲,明显是高看她了。当下她脸色稍霁。
“是啊,前辈。”卡妙瞅准机会忙上前说:“请让我给二位把一下脉。”
无悔散人见卡妙一袭月光白锦云暗纹宽袖长布衫,浅蓝头巾,一副规规矩矩的文人模样,倒比米罗看上去顺眼多了,只是他年纪尚轻,一团孩子气,不信他有多高的医术。不过,她语气上倒是和缓了不少,“不劳小先生费心,我师徒自有去处……倒是想跟少侠打听一个人。”
“谁?”
“关东刀客,朱利安朱公子……”她看了一眼星华,又问:“听说有人在泰山一带见过他,不知……少侠可知他的行踪?”
卡妙忽然想到他们在寿宴上见过,不料米罗却说:“晚辈不知。”
无悔散人点点头,“那好吧。米罗公子,你可知今日得罪的是何人?”
米罗捏着刚刚收缴的一枚暗器仔细看了看,“若是我没猜错……唐门?”
“唐门?”焦氏兄弟大惊失色。
“没错,正是四川唐门。老身……不能再连累少侠……就此别过……”
许福已命人将徐玉萍背到了轿子上,再来扶曹英时却被她推开了。星华忙上去扶住师父。
“且慢。”米罗忽然出声。
星华师徒转身看向他。
他纵身一跃,飞到对面匾额上取下剑来,双手奉上,“小姐,你的剑。”
星华看向师父,得到她允许后才慢吞吞走到米罗面前,伸手接过剑,“多谢少侠!”她转身离去,粉色纱衣拂过米罗的手掌。米罗忽然觉得手中多了个什么,他立即握住。星华已走到师父面前,却又停下脚步,含情脉脉地看了米罗一眼。
“星华!”曹英低喝。
星华忙转过身,扶师父下楼。
米罗低头,看到手心中躺着的,正是星华那把剑的剑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