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单元》消防锤

128、吻与刀锋

　　梦境带来的温情假象，在方嘉钰彻底清醒后迅速蒸发，留下的只有被强行窥探记忆的羞耻感和更深沉的困惑。

　　顾一那句模棱两可的反问和他那双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睛，非但没有带来慰藉，反而像在原本就混乱的泥潭搅得更浑。

　　他无法忍受这种被动的、如同实验品般被观察和“照顾”的状态。

　　憎恨并未因可能的过往而消弭，反而因这诡异的纠缠而变得更加尖锐。

　　他需要反抗，需要证明自己并非完全被掌控，哪怕这反抗最终会伤及自身。

　　机会出现在一次流质食物的配送中。盛放食物的容器边缘，镶嵌着一片用于维持食物状态稳定的、薄如蝉翼却异常锋利的时间结晶碎片。

　　在侍者离开后，方嘉钰悄无声息地将那片碎片藏入了袖中。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带来一丝危险的慰藉。

　　他耐心等待着，尽管他知道，自己或许才是那个被时刻观察着的猎物。

　　当顾一再次踏入这个金色牢笼时，方嘉钰正背对着他，站在那片永恒流动的墙壁前，仿佛在发呆。

　　顾一的脚步声很轻，但契约的存在让方嘉钰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靠近。

　　就在顾一距离他仅一步之遥，似乎想开口说什么的瞬间——

　　方嘉钰动了！

　　他就像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开，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回转，右手攥着那片锋利的时间结晶碎片，化作一道冰冷的寒光，直刺顾一的咽喉！

　　这一击，快、准、狠，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技巧以及这些时日积压的愤怒与绝望。他甚至能感觉到碎片划破空气时带起的细微尖啸。

　　得手了！

　　锋锐的碎片尖端，精准地抵在了顾一颈间脆弱的皮肤上，甚至因为力道过猛，刺破了一丝表皮，渗出了一点殷红的血珠，与他苍白的皮肤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方嘉钰喘息着，紧紧握着“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睛死死盯着顾一。

　　他在等待，等待顾一的惊怒，等待防御系统的启动，等待任何形式的反击或制裁。

　　然而，什么都没有。

　　顾一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抵在他喉间的不是致命的凶器，而只是一片无足轻重的羽毛。

　　他垂眸，看了一眼那染血的碎片尖端，然后缓缓抬起视线，重新落在方嘉钰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意外。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了然。

　　然后，在方嘉钰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顾一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微微倾身！

　　冰冷的碎片因此更深地陷入他的皮肉，血珠汇聚成细小的溪流，沿着他优美的颈部线条滑落，染红了他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将脸凑近方嘉钰，两人鼻尖几乎相抵，呼吸可闻。

　　“就这样？”顾一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你想用这个……来了结我们之间的一切？”

　　方嘉钰的心脏狂跳，握刀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顾一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这种无视生死的平静，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心悸。

　　“放开我！解除契约！”方嘉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试图用强势来掩盖内心的慌乱。

　　顾一却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沙哑而磁性，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他的目光从方嘉钰的眼睛，缓缓滑落到他因紧张而抿紧的、失去血色的唇瓣上。

　　“我教过你的，小钰……”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最亲密的呢喃，却带着冰冷的铁锈味，“毁灭，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话音未落，在方嘉钰完全来不及反应的刹那，顾一猛地抬手，并非去格挡他持刀的手，而是用力扣住了他的后颈，将他狠狠地拉向自己！

　　同时，顾一低下头，精准地、不容抗拒地吻上了他的唇！

　　“唔——！”

　　方嘉钰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大脑一片空白。

　　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唇瓣紧贴着他，触感柔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这

　　个吻毫无温情可言，充满了掠夺、惩罚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他能感觉到顾一舌尖抵开他因震惊而微张的齿关，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决绝，深入、纠缠。

　　冰冷与温热，血腥与清冽，憎恨与一种源自契约深处、不受控制的悸动，在这一刻疯狂地交织、碰撞！

　　方嘉钰浑身僵硬，如同被冻结。他想反抗，想推开，想咬下去，但身体却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良久，顾一才缓缓放开他，两人的唇瓣分离，带出一缕暧昧的银丝。

　　方嘉钰脸色煞白，嘴唇却因激烈的亲吻而显得异常红润，他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被侵犯的屈辱和巨大的茫然。

　　顾一抬手，用拇指轻轻擦去自己唇上沾染的血色，不知是他的，还是方嘉钰的，看着方嘉钰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唇角勾起了一个极致妖冶也极致残酷的弧度。

　　他无视依旧抵在喉间的凶器，向前一步，几乎是将方嘉钰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俯身在他耳边，用一种轻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慢条斯理地说道：

　　“感觉到了吗？契约在躁动……因为你的杀意。”

　　“动手啊，小钰。”他像诱惑夏娃的毒蛇，“用力划下去。”

　　“然后，你就会亲身体验到……”他的声音如同冰棱碎裂，“杀死我，就是杀死你自己。”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要将整个人撕裂的剧痛，猛地从契约印记处爆发开来，瞬间席卷了方嘉钰的全身！

　　那痛楚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反噬，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刀，正同步切割着他的喉咙，剥夺着他的呼吸！

　　“啊——！”他再也握不住那片时间结晶碎片，当啷一声，碎片掉落在地，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他双腿一软，捂住脖颈，痛苦地蜷缩下去，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顾一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契约同步的痛苦而剧烈颤抖的身体，颈间的伤口还在渗血，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他的眼神里，那疯狂的底色再次浮现，混合着一种近乎扭曲的满足。

　　“明白了吗？”他轻声问，如同在教导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我们之间，没有你死我活，只有……同生，或者共死。”

　　极致的暧昧与极致的危险，在这个金色的牢笼里，彻底融为一体。

　　方嘉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承受着源自顾一伤口的同步痛楚，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个血腥的吻和那句残酷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