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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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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过后,下了几天的雨,天气潮湿,但偶尔放晴,老朱从屋子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春天走过了一半的路,但在屋子里卧着却还是感觉凉,明明穿的都是冬天时候的棉衣,但在屋子里还得生火,徒弟给老朱送了两床棉被,她竟然一点汗也不出,只是抱着汤婆子默默地钻进被窝里缩成一团。
睡了一天,身上还是不得劲,手里的汤婆子在就凉了,她坐起身,瞧了一眼屋子里被落霞染成一片红色,盯着发呆,突然由肚子向喉咙涌上一股浆糊味儿,她预呕赶紧捂住嘴巴,连忙下床,鞋子也顾不上穿,奔到门口去,忍不住吐了出来。
“呕……”胃里翻江倒海,老朱忍不住扯的脖子上青筋乍现,嘴里不停涌出污秽,疼得眼泪水直冒,后背冒汗湿了一片。
等着好不容易喘口气,老朱往旁边站了站,往自家那口井走过去,想打点水上来。
连续几天身体抱恙,别说打水了,老朱连茶杯都端不起来。好不容易走到井边,刚要伸手去够绳子,腿挨着井边一个踉跄头朝下栽了进去。
这没等人落下去,眨眼睛就被人拉着腿拽住,脸直接砸在井壁上,疼得她恢复了一点直觉。
“来人啊!快来人!有人要投井自尽啊!”
听见这么一声呼喊,老朱晕头转向地趴在井壁,抓着长了青苔的石头不放手,身后的人竟然一点一点,把她拉了上去。
眼前从黑暗变成光明,老朱定了定神,瞧见面前这两个气喘吁吁的人坐在地上。
一个背着两把剑,一看就是七秀坊的女人。另一个一身织锦绣了牡丹,明黄的衣衫透着贵气,老朱看着他们俩,喘了口气。
“我的老天爷,这要不是进来看一眼,真就变成凶宅了!”黄衣服的女人说道。
老朱摸了摸脑袋,赔笑着说:
“多谢二位姐姐救命之恩。”
七秀坊的女人站起来整理衣摆,拍着自己的胸口嗔怪道:
“你咋回事嘛!看着年纪不大咋个就要投井,做啥子想不开?”
老朱擦了擦嘴巴,站起来说了事情经过,邀请两位到屋子喝杯茶,自己去打水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再去厨房泡了一壶老三送来的龙井。
两个人聊着天,老朱在厨房泡着茶,端过来的时候,这两人礼貌地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托盘,七秀坊的女人打量了她一下,叫老朱坐下来,自己给她把了把脉。
老朱还没问清这二人的来历,反而被盘问了许多自己最近生病的事情。
七秀坊的女人和黄衣女子对视一眼,看着老朱问道:
“妹子,你是不是之前吃过哪样药?”
老朱想了想,把自己吃过软经散的事情说了出来。
二人听罢,大吃一惊。
“妹子你做啥子要吃哪种东西嘞?”
老朱心想,难道要告诉你是因为我想躲仇杀?
“这种药对身体副作用特别大,我看你面色苍白,体虚无力,想必药剂不小。”
老朱摸了摸头,说道:“那请教姑娘,有什么方子能补补?”
七秀坊的女人品了一口龙井,对她说道:
“这个我晓得,听说北地有味草药专治这个病,我觉得你阔以去看一哈。”
“请问是什么药?”老朱问。
“名字我忘记辽……哎呀反正你去了雁门关,随便问一个,他们都晓得。”
二人说完,放下茶盏,跟老朱道别,一道离去。
老朱看着走远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回屋细细想了想,最后不打算告诉师叔和徒弟,自己收拾了一点细软,带着一些盘缠就连夜骑马北上。
老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那两个人出现的真是时候,黑衣男子有些时日没来了,估计是出任务,老三最近也没什么消息,也不怎么来蹭饭了,长歌门那边更稀奇,似乎是有意拦着老朱,不想让她知道入朝之事,连朝廷下了名单下来,她也是在风雨牌瞧见的。
果不其然,多了两位外姓弟子,且都姓顾。
老朱知道,这顾氏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只是自己已经不为长歌门做事儿,多多询问反而容易引来人怀疑。
北上的日子里,老朱行至雁门关外的驿站歇脚,听说了一件事。
边境近日不太平,许多鞑子借着歇脚偷摸溜进城里,经常去驿站和青楼走动,好多姑娘都莫名其妙失踪,随后又在郊外发现未着片缕的尸体。
百姓叫着苦,于是守城的人又多了一批。
老朱进了驿站,瞧见屋子里生着火,掀开门帘走进来,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出来的急,没有带药,老朱腿疼的病又犯了,她走到一个角落坐下来,瞧见背后的一桌也坐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
老朱坐下来之前,瞧见她手边的长条布包上缝了一朵海棠,老朱背对着她,落座之后,唤来小二上一碗白粥。
“姑娘,一个人出门?”身后的女人开了口,夜莺一般的声音发出问话,老朱拿起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后攥紧了拳头。
“这雁北现在真是热闹,几日里这么多人往这跑,真有意思。”
老朱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放下手里的茶杯,低声回了一句:
“听说姑苏寺外有不少妙人。”
身后的人回答:
“不过都隐藏在楼台烟雨里。”
“帮主,别来无恙。”
“小丫头,长进不少。”
老朱笑了笑,没啃声,等着小二端着粥过来,放在桌上,老朱和身后的人竟然都维持了一种和谐的安静。
黑衣女人是老朱在中原时,曾加入的帮派的帮主。两人从西南都护府相识,老朱从西南都护府出来无依无靠,几日没吃东西,幸得遇到南下采风的帮主,给了她个馍,护她去了江南。
从老朱回扬州,帮主早就不在中原。平日帮众都是书信联系,但自从帮主独自一人去了关外,两人就断了联系。
“怎么突然来雁北了?”黑衣女人问道。
“来寻药。”老朱说道,双手捧着热腾的碗。
“哦?怎地,扬州的东西吃不惯,回来受罪?”
老朱无声地笑了笑,回道:“关外的风景怎么样?”
“唉~终日里是酒池肉林,美哉~”
“那你怎地不捞个回来?”老朱问道,喝了一口粥。
“现在雁北这情况,你敢拐鞑子进来?你不要命,我还等着回去品品江南小生的味道。”
老朱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问道:
“最近雁北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鞑子想勘察雁门关,派了一些人进来看情况,可惜去的地方都是些风月场所,那些女人不知道,被带出去就没回的来。”
老朱叹了口气。“看来边境也是一点不太平。”
女人疑惑,偏头问道:“怎么?”
老朱看着手里的白粥说道:“入朝今年出了点事儿,顾家的长子顾戚当上了长歌门的首席大弟子,扶持他们宗族的人替了内门弟子的位子。”
黑衣女人摸了摸下巴,“没看出来现在杨家也不景气了。”
“左镇司怎么样?”
老朱放下碗,看着自己被烫的通红但手掌。
“还是苍云军的人。自从你走之后,基本上每年都委派的是苍云军,不过这几日里他们出城去调查关外的事儿,估摸着就快回来了。”
老朱转头刚要说话,一撇发现又走进来好几个人,这些人穿着一身黑衣,沾染半身风雪,都带着面具护着脸,一行人浩浩荡荡进来,顿时驿站里气压又低了几分。
“小二,给我们备几个菜,越简单越好,准备一壶酒,温热了拿上来,辛苦。”
五六个人走到中央的大桌子坐下,身上都背了用布裹着的东西,布包有的搁在手边,靠在桌沿,老朱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江湖上的人做派。
老朱和女人识相地默不作声,背对着背,烛影摇曳,老朱喝完了粥,擦了擦嘴,将铜钱放在桌上,站起来走出去。
她拿着手里的斗笠,拍着上面的雪,迎面走过来的人一身黑衣,她没瞧清模样,刚一抬头,就看那个人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盯着她,老朱没转头,一脚撞在凳子上。
“嘭!”
黑衣女人用手遮着脸,分开手指打量老朱那儿的情况。
……
老朱差点摔倒的身子被拽住了手臂,她盯着地上的影子没敢回头,随后良久,被拉着站起来。
她抬起头,对上带着面具的男人的眼睛。
这人的露出来的半张脸面色有些冷,一双眼睛像鹰一样,直勾勾地盯得老朱,让她心慌。
“……多谢。”老朱憋出两个字,戴上斗笠,匆匆离去。
噗……这么多年还是不会搭话。
黑衣女人捂着嘴差点笑出声,连忙喝完茶,拿上布包背好,上楼回了驿站的客房。
面具男人转头,看着老朱和女人走后,回过头,自家几个兄弟盯着自己,挑着眉想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