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广陵邑买了块地后》妄思

8、第 8 章

　　老朱突然病倒在自家院子里，师叔不知道，等着他回去，已经有药童在门口守着他回来，领着去医馆了。
　　老朱这么折腾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原本身体不好不静养，清明回了江南，老朱的腿伤又复发，只得跟徒弟睡在屋子里，虽然在家休息，但长时间不按时用药，反反复复，腿上落下的疤看得人心颤。
　　师叔赶到的时候，老朱已经醒了，敷了药靠在椅子上休息，身上披着毛绒大氅，低着头盯着火炉里摇曳的火舌舔舐煤炭。
　　“怎么突然又倒了？”师叔问道。
　　徒弟因为门中的事，惊蛰时分就赶回了东海。这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师叔偶尔回来照看。因着山庄如今忙着一年一度入朝人选的事宜，师叔也列在其中。
　　入朝是长歌门每年都会有的重要事宜，门内所有优秀弟子和内门弟子都要参加。其目的不言而喻，入朝及代表着你的政见与生平，在门册中，都会抹上官家的朱砂。每年入朝的长歌门弟子几乎退隐之后久居长歌门鸿鹄院，极少部分人去往边疆或告老还乡。
　　但谁人都明白，这个苦差事落在身上，去边疆和还乡的下场都一样，死不见尸。
　　入了朝便再也不可像江湖闯荡一样自在，束缚你的不仅是政党的谋划，还有随时想要把你从位子上推下去的计谋。
　　师叔和老朱都是外姓弟子，这种事儿落不到她们头上。但今年师叔的名字出现在名册上，老朱也是托人打听到的。
　　老朱坐在六角亭的躺椅上，盯着那尾金鱼摆动尾巴，撩起水花，皱着眉问身边的黑衣男子。
　　“他也在？”老朱倍感不快。“明明定的人选里没这些外姓弟子，姓顾的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黑衣男子把玩手中的珠串，看了一眼老朱说道：“怎么，生气啊？”
　　老朱瞥他一眼，这一记眼神看得男人犯怵，连忙站好，把珠串戴在手上。
　　“你气有什么用，他提了多少次共进退同担当什么文邹邹的话来说服杨逸飞，那耳根子再硬的人，也挨不住天天念啊……”
　　“所以他才该死，平日里给够了他好脸色，现在开始造反了。”
　　黑衣男子吐了吐舌头，拿起身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有些烫的茶。
　　“不造反等着你削他？你徒弟不是已经入朝了吗，怎么不问问他那边的消息。”
　　老朱叹了口气。
　　“免了，各个都是有家室的，别再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事儿惹怒了宫里，到时候咱们都脱不了干系。”
　　黑衣男子笑了笑，“你不是养老吗？还在乎这档子事儿做什么。”
　　老朱又盯了他一眼，男人连忙放下茶盏抱着手臂看向别处。
　　“姓顾的想谋划什么事儿，这算盘打的没那么简单。”
　　男人挑了挑眉，问道老朱怎么打算。
　　“从顾氏坐上长歌门弟子的这个位子，基本上长歌门就没什么好消息传出来。其他的不说，他居然否决了原本派遣去边关支援的商队，以境内如今内忧外患做借口，拒绝了物资的输送。”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挺不像人干出来的事。”
　　老朱说道：“有的问题一眼看得出来，有些事情没办法说对说错。有人阻拦他就有人认同，要是闹个不欢而散也就算了，惹了朝中的人，就没有好下场。”
　　黑衣男子看着老朱，想想，问道：“那如今他一直减少门中的支出，扶持门内的外姓弟子，怎么看怎么都是应该的啊。”
　　“对，但是如何会抓不到破绽呢？”老朱疑惑，伸手想去取桌上的茶，男人瞧见递给她。
　　“老朱，有些事儿，咱们还是别知道太多的好。”
　　老朱喝茶的手顿了顿，抬头瞧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上的珠串，回头盯着池塘，鱼儿摆尾惊起涟漪，平静地池塘瞬间变成碎掉的琉璃残片。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她心想。
　　……
　　“老朱？醒醒！”
　　从回忆里转回现实，老朱睁开眼，师叔站在身边端着药，递给她。
　　“你最近到底熬了多久，我才转个身的功夫你就睡着了。”师叔把药递给你，看着她喝下去。“不是说了叫你早些休息吗？”
　　老朱撇着嘴皱着眉递给他剩残渣的碗，扯过方巾擦了擦嘴。
　　“听说这批入朝的人里有你的名儿，”老朱说道，“你怎么想的？”
　　师叔眨了眨眼，“啥！入朝，入什么朝？”
　　老朱睁大眼睛盯着他，从师叔一脸疑惑里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选择放弃。
　　从顾氏接手长歌门以来，基本上老朱就不了解现在门内的事宜，偏生入朝的名单被黑衣男子瞧见，回来告诉了老朱。
　　“没什么，先回去吧。”老朱说道，师叔租了辆马车，两人连夜回了宅子。
　　次日一早，急促的敲门声就打扰了老朱的清梦，还是师叔起来去开门，看到了一直在外经商，赶回来的六师妹和退朝回来的老三。
　　“师父呢！”
　　六师妹问了一句，没等师叔回应，就拔腿跑进屋子里，一推开门，就瞧见一脸茫然没睡醒，揉着眼睛的老朱。
　　“小六你回来了？”老朱眯着眼看清来人的模样，就被六师妹扑倒回床上，腰杆险些折了。
　　“师父！你怎么突然就走了，门内没有消息，要不是我遇到三师兄我都不知道你回来这么久！”
　　小六是个活泼的姑娘，因为负责长歌门中的一只商队，常年不在江南，老朱回来她也清楚，基本上当夜里到了，第二日又得赶着离境。
　　“啊……回来些许日子了，忙着治病就没宣扬。”老朱摸了摸她的头，小六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老朱仿佛两颗琉璃珠子。
　　“我师姐呢！怎么也不在！”
　　两个人唠着家常就起劲，门外的师叔和老三就只得一个先去生火，一个去镇上把早点买回来。
　　一说说道太阳照进屋，老朱起床收拾好，小六扶着她出来，四个人正打算在屋子里吃饭，大门又响了起来。
　　“师父我回来啦！”
　　门一推开，从东海回来的徒弟，背着大包小包瞧着屋子里这一圈人，一个一个看过去，发现许久不见的六师妹，扔下包裹就扑过去，一把抱住小六。
　　“师姐！”
　　“师妹妹！”
　　老朱望着这俩姐妹情深地说着悄悄话，跟师叔说再去拿副碗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