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长安道》翩若西鸿

7、冰苑入学考试

　　仕女通报后她们进去，此时韦贵妃正在书房，韦贵妃年逾四十，保养的很好，姿容端丽，雍容华贵，一身杏色衣服，身形硕大，文静内敛的气质掩不住从内而外的威严。

　　她们行礼，“清河、文成见过贵妃娘娘。”

　　韦贵妃说：“免礼，坐下吧。临川去弘文馆找书去了，一会儿她回来你们姐妹一起去玩。”

　　“临川去找什么书了？”清河问。

　　“一些关于佛教的书籍。佛家普渡众生的思想很好，我有修建佛像的打算，所以先查询一些知识。文成对佛教有了解吗？”韦贵妃回答并且问文成。

　　“一点点吧，我伯母很是信奉佛教，我认为佛家思想可以让百姓心存善念，心怀希望，是太平之年一种很好的思想意识，修建佛像近可以为一些百姓提供就业机会，同时提升百姓的文化生活；远可以给后世留下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是一本万利的好事情。”文成说。

　　韦贵妃眉眼中有了笑意，她欣慰的说：“清河，文成的文化认知可比你要高哦，你该努力了。”

　　清河调皮的说：“她是文成嘛，文化程度高。”

　　韦贵妃说：“文成过几日参加冰苑的入学考试，之后和姐妹们一同学习。”

　　清河接着看向文成解释说：“冰苑就是公主院，是公主们学习的地方，先皇后希望贵女们品性都像冰一样坚韧又纯净，同时不要处于小院子里，所以把公主院改名为冰苑。”

　　文成点头表示解悟。

　　这个时候临川公主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阿娘，我回来了，你要的书我都带来了，我和宛玉放你书房了……”说着进来了书房。

　　临川公主看到清河和文成来了，她很是激动，赶忙放下书，过来握住文成的手，说：“文成妹妹，欢迎你的到来，我那会儿还想着去看你呢。”

　　临川身穿一身清新的浅绿色衣服，皮肤很白，脸型五官都很像韦贵妃，只是眼神清澈活泼。

　　韦贵妃说：“宛玉是临川的侍女，文成你可有带贴身侍女来？”

　　文成说：“没有，想起来我一直都没有过贴身侍女呢！”

　　韦贵妃说：“我殿里有个仕女叫昆玉，是我从娘家带来的细心之人，之后让她来照顾你好吗？”说着喊来昆玉。

　　昆玉年十五，身体宽阔壮实却又心思细腻，总是笑脸相迎。

　　文成开心的说：“文成谢过贵妃娘娘。”

　　接着昆玉就到清暑殿去了。

　　清河、临川、文成三个姐妹拜别韦贵妃，出了殿。

　　文成问：“清河姐姐，你的侍女叫什么名字？

　　“妙笔，妙笔生花的妙笔，是不是很有意思？”清河看向身后的妙笔。

　　妙笔噗的一声笑起来，几个女孩子一起笑起来，笑声像风铃一般动听。

　　冰苑入学考试那日，是个薄雾微凉的清晨。

　　文成天未亮便起身，昆玉已备好笔墨纸砚和一套素雅的月白襦裙。“县主今日精神甚好。”昆玉为她梳着头发，镜中的少女眼神清澈，带着几分初生牛犊的期待。

　　清暑殿外，清河公主已候着，一袭鹅黄衣裙在晨雾中格外醒目。“文成，今日冰苑入学试，莫要紧张。”她挽住文成的手，“我打听过了，主考是弘文馆的杜学士，为人严正却惜才。考题历来不外乎经史、策论、诗文三项。”

　　两人穿过层层宫门，沿途遇见几位公主。临川公主从临湖殿方向走来，见到文成便快步上前：“文成妹妹，我昨日特意多备了一份墨锭，给你。”她递过一个精致的漆盒。

　　“多谢临川姐姐。”文成接过，心中暖意融融。

　　冰苑坐落在太液池东侧，原是前隋的观文殿，李世民登基后改建为公主们习学之所。门楣上“冰苑”二字是先皇后的亲笔，铁画银钩中透着温润风骨。

　　苑内已聚集了十余名少女。文成一眼看见站在角落的一个少女，约莫十四岁，身着浅碧色宫装，眉目清丽中透着一股寻常宫女没有的沉静气度。她不与其他公主交谈，只静静看着墙上挂的一幅《兰亭序》摹本。

　　“明空姐姐也来考试吗？”文成低声问清河。

　　“听说陛下好奇武明空的学问与公主们谁更强，所以让她一起来考试。”清河压低声音，“听说她父亲是荆州都督武士彟，去岁病故，陛下念其功勋，召她入宫为才人。可她年纪尚小，且颇有才名，尚宫局暂时安排她在冰苑协助整理典籍。”

　　正说着，一位四十余岁的官员步入正厅，身后跟着两名助教。众公主顿时安静下来。

　　“今日冰苑入学文试，分为三场。”杜学士声音平缓，“巳时考经史，午时考诗文，未时考形策。每场一个时辰。”

　　经史考的是《礼记》与《汉书》选段释义，文成自幼受伯父教导，答得从容。武明空也对答如流。

　　诗文题是“以历史上的失败为题作五言绝句”，文成提笔写下：

　　霸业随尘散，虞歌绕剑锋。乌江沉夕照，残碑没晚松。

　　武明空写下：

　　长城白骨凄，阿房怨声泣。陈吴揭竿起，楚炬照残旗。

　　杜学士巡场时在她俩案前驻足许久，内心欣赏，他觉得新来的这两个学生比之前的公主们都要有才学。

　　午间歇息时，文成注意到武明空独自在廊下看书。她鼓起勇气走过去：“武姐姐在看什么书？”

　　武明空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合上书页露出封面，《战国策》。

　　“文成县主。”她起身行礼，姿态恭谨却不卑微，“闲来翻翻。”

　　“我也喜欢《战国策》。”文成在她身旁坐下，“尤其喜欢‘毛遂自荐’一篇。”

　　武明空眼睛亮了亮：“县主也觉得女子亦当有自荐之勇么？”

　　“明空姐姐你以后就不要对我客气了，叫我文成就可以，以后我们都是好朋友好姐妹。我父母早逝，尤其是我父亲早逝，家人却为了不让我伤心而欺骗我，我也不好拆穿他们让他们担心。但作为同龄人的你我就不用那么客套了，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就好。”文成说道。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文成发现，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少女，对史政有着惊人的见解，言谈间常跳出“察举弊端”、“寒门难进”这类寻常闺秀不会提及的词句。

　　未时的形策考试，题目只有一行字：“试论当今大唐之内忧外患，并陈己见”。

　　考场内响起轻微的吸气声。这样的题目，对一群最大不过十五岁的公主而言，着实太难了。

　　文成握紧笔，眼前浮现出燕州城外的烽火，山东道上的流民，父亲讲述的边关故事。她想起伯母常说的“众生平等”，想起佛经里“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教诲。

　　她开始写：

　　外患之论与安边策

　　今大唐四境，北有突厥时扰，西有吐谷浑不安，南有诸獠未附。然学生以为，刀兵可暂定疆界，不可永固民心。昔汉武帝穷兵黩武，虽拓疆万里，终致国力空虚。学生愚见，当以“化”代“伐”，以“融”易“征”。

　　何谓“化”？遣学者传经，派工匠授艺，开边市通有无。使胡人知我礼仪，慕我文明，渐消敌意。何谓“融”？可效仿汉时昭君旧事，选宗室女和亲，非为屈辱，实为桥梁。学生不才，若蒙圣恩，愿为大唐之桥，赴边塞之地，助其王化，导其向善。

　　学生之志，不在青史留名，而在使吐蕃小儿诵唐诗，突厥老妪织唐锦，吐谷浑少年习唐礼。百年之后，再无“胡汉之别”，皆是我大唐子民。若得如此，学生纵埋骨异乡，亦无憾矣。

　　她写得专注，未曾察觉杜学士已在她身后站了许久。

　　另一边的武明空，下笔如飞：

　　内忧之辨与清政策

　　大唐内忧，不在盗贼，而在朝堂；不在饥荒，而在壅塞。学生冒死直言：今之弊，首推门阀。五姓七望，把持科举，垄断清要。寒门才子，纵有管仲之能、贾谊之才，亦难出头。长此以往，朝廷如久闭之室，必生腐气。

　　学生有三策：一曰广科举。增明经、进士科取士名额，设殿试由陛下亲考，防考官徇私。二曰开武举。将帅之才岂必出于将门？可设马射、步射、兵策等科，四海遴选。三曰通言路。设铜箱于宫门，许百姓投书，无论庶民奴婢，皆可陈情告奸。另置内卫，直属陛下，查贪肃弊。

　　或有言女子不宜议政，学生以为，治国如理家，岂分男女？吕后、窦后皆曾佐政，未闻高祖、文帝嫌其干政。学生愿为陛下手中利剑，斩特权之荆棘，开公平之大道。纵遭世家唾骂，青史贬责，亦在所不惜！

　　两个时辰后，试卷收毕。杜学士当场阅卷，越看神色越肃然。他特意将文成与武明空的答卷抽出，吩咐助教：“这两份，立即誊抄一份送两仪殿。”

　　翌日清晨，文成正在清暑殿练字，忽有内侍来宣：“陛下召文成公主、女官武明空，即刻往两仪殿觐见。”

　　清河公主紧张地拉住文成的手：“陛下亲自召见……杜学士定是将你们的文章呈上去了。记住，答话要谨慎，但不必害怕。”

　　两仪殿内，李世民正在批阅奏章。他身着常服，眉宇间既有征战沙场的英武，又有治国多年的沉稳。他放下朱笔，看向跪在殿中的两个少女。

　　“平身。”声音温和却自带威严，“杜学士将你们二位的策论给朕看了。”他拿起案上两份誊抄工整的文章，“文成，你说愿为‘大唐之桥’，赴边塞和亲。你可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文成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学生知道。意味着远离长安，适应异俗，可能终生不复归。但学生读过史书，汉有细君、解忧公主赴乌孙，她们带去的不仅是和平，还有医药、历法、织机。学生不才，愿效先贤。而且我大唐的县主即使去和亲那也是去当王的，我有自信治理好一个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