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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寒千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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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扶摇的指尖在袖中剑鞘上划了半圈,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月光透过窗棂,在心魔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那张属于云辞尘的清俊面容,此刻竟处处透着寒千墨的影子。
眉峰的弧度,唇角噙着的似笑非笑,甚至连眼神里那抹藏不住的偏执,都与记忆中那个白衣人重合得分毫不差。
“你……”风扶摇的声音有些发紧,像被冻住的琴弦,“他知道吗?”
“知道什么?”
心魔往前又走了一步,周身的黑白灵光渐渐平息,只在发梢衣角残留着淡淡的流转。
“知道他把对你的心思剜出来,塞到我这副躯壳里?还是知道,他闭关百年,修的哪里是无情道,分明是把对你的念想一遍遍碾碎了又重拼,最后拼出个连自己都骗不过的空壳子?”
风扶摇猛地攥紧了剑。剑身在鞘中轻颤,发出嗡鸣,像是在呼应他此刻的心境。
他想起寒千墨在无妄殿教他练剑的日子,那时的月光也像今夜这般凉,少年的他总握不稳剑柄,寒千墨便站在他身后,温热的掌心覆在他手背上,一遍遍纠正他的姿势。
可现在,那个教他心要静的人,自己却养着这样一个满是执念的影子。
风扶摇的喉结滚了滚,没接话。他想起自己化作白猫时,寒千墨捏着他后颈的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想起那人说“我教你修人形”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想起那句“若是不小心动了情,无情道碎”,说得多像一句藏不住的自白。
原来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全是寒千墨撒下的网。而他自己,早就在网里挣扎了百年。
“你想做什么?”
风扶摇抬眼,眼底的慌乱已被冷意取代。他知道,眼前这东西既是寒千墨的心魔,便绝不会只为了说这些陈年旧事而来。
心魔笑了,那笑容落在云辞尘的脸上,竟显出几分寒千墨独有的、带着算计的温柔。
“我想做什么?”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风扶摇心口前寸许,明明没碰到,风扶摇却觉得那处像被冰锥刺了一下。
“我想让你看看,他藏得多深。”
半生执念如水流涌过,像个光怪陆离的梦。
那是蓬莱岛的花,落了满阶。
那是苍妄城的雪,染了血色。
那是寒千墨闭关的静室,烛火明明灭灭,映着那人一遍遍在壁上刻下“璇玑”二字,刻了又磨,磨了又刻,直到指尖渗血,染红了冰冷的墙面。
月光忽然被云层吞没,殿内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风扶摇只觉周身气息骤然翻涌,那股缠绕在“云辞尘”身上的黑白灵光猛地炸开,像碎裂的星子,在黑暗中迸溅出无数细碎的光点。
他下意识地握紧剑柄,却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原本属于云辞尘的躯壳在灵光中寸寸碎裂,化作飞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着,散入空气里。
寒千墨的心魔从别枝与云辞尘构成的躯壳里剥离。那些光点在空中盘旋、凝聚,渐渐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轮廓。
白衣胜雪,乌发如瀑,连衣袂扫过地面的弧度,都与记忆中那个站在无妄殿阶上的身影重合。
风扶摇的呼吸猛地顿住。
当云层移开,月光重新漏进来时,站在他面前的,已是完完整整的寒千墨。
眉眼是他刻入骨血的模样,只是那双素来淡漠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从未见过的炽热,像极阴之地突然燃起的野火,带着焚尽一切的偏执。他甚至连指尖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只是此刻那指尖凝着的,不再是清冷的灵力,而是缠绕的黑气,与他周身的白衣形成刺目的对比。
“这样,是不是更像了?”
心魔开口,声音与寒千墨别无二致,只是尾音里多了几分刻意的缱绻,像情人间的低语,却听得风扶摇脊背发凉。
风扶摇后退半步,剑柄在掌心沁出冷汗。他知道眼前这人不是寒千墨,可那张脸、那双眼,甚至连站在月光下的姿态,都太像了,像到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去确认那是不是真实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