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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意外 ...

  •   孩子还没来,意外却先至!

      阿安三岁生辰刚过不久,边关传来急报,北狄犯境,连破两城,形势危急。

      朝堂之上,主战主和争论不休。裴忌虽在兵部,但因腿疾之故,并未被列入出征将领的考量。然而,一连数日,他书房里的灯火都亮至深夜,那些被他反复摩挲的边疆舆图再次铺满书案。

      我知道,那片他曾抛洒热血的土地,那些他曾并肩作战的同袍,始终是他心底无法割舍的牵挂。

      这夜,他回房时,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凝重。

      “陛下已决意出兵,”他拥着我,声音低沉,“主帅定了镇北侯,副帅是……李崇。”

      李崇,曾是裴忌麾下最得力的先锋将军,勇猛有余,智谋却稍逊。

      我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一丝异样,抬眼看他:“夫君觉得不妥?”

      他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我的发梢:“镇北侯老成持重,用兵稳妥,但过于保守。李崇……他升迁得太快了。而且,此次北狄进犯的路线和时机,都有些蹊跷,像是……对我方布防了如指掌。”

      我的心微微一沉。

      他叹了口气,将我拥得更紧些:“或许是我多虑了。只是想起落雁崖那次……情报也是如此‘精准’地出了错。”

      “落雁崖”三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这些年平静幸福的表象。那些被他刻意压抑、试图遗忘的疑窦,再次浮出水面。

      “你怀疑……当年之事,并非意外?”我轻声问。

      他没有立刻回答,良久,才低低“嗯”了一声:“当年随我出征的弟兄,几乎全军覆没,几个可能知情的幸存老将,后来也陆续因各种缘故调离或……亡故。线索断了,我又那般模样,母亲为了保住我性命,也不敢深查。”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我能感受到他胸膛下压抑的怒火与痛楚。那场几乎毁掉他的阴谋,像一条隐匿在暗处的毒蛇,从未真正离去。

      “如今我重新立于朝堂,有些人,怕是坐不住了。”他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这次北境之战,或许是个机会。”

      我握紧了他的手:“你想怎么做?”

      “李崇此人,贪功冒进,若无人约束,极易中计。我会向陛下陈情,以兵部协理军务之名,随军参赞,不领实职,只从旁协助。”他看向我,目光里有歉然,“微澜,我需得去这一趟。不仅为国,也为查明真相,给死去的弟兄们一个交代,也……彻底除去我们身后的隐患。”

      我知道拦不住他,亦知他心意已决。战场凶险,他的腿疾虽好转,终究不比从前。千言万语在喉间翻滚,最终只化作一句:“万事小心,我和阿安在家等你。”

      他深深地看着我,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个郑重的吻,落在我的眉心:“等我回来。”

      三日后,圣旨下,准裴忌以兵部侍郎身份,随军参赞。

      出发前夜,他将一枚玄铁令牌放入我手中,令牌上刻着复杂的虎头纹样,触手生凉。“这是父亲旧部,一支隐卫的调令,信物是一半虎符,另一半在统领手中。若非万不得已,切勿动用。府中我已安排好人手护卫,你与阿安,务必平安。”

      我接过令牌,感觉重逾千斤。

      大军开拔那日,我抱着阿安,与婆母一同在城门外送行。裴忌一身轻甲,端坐马上,虽不似当年那般锋芒毕露,却自有一股沉稳如山的气度。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目光在我和阿安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随即勒转马头,汇入滚滚铁流之中。

      阿安似乎感受到离别的气氛,挥舞着小手,咿呀喊着:“爹爹……早点回来!”

      裴忌的背影顿了顿,没有回头,扬鞭策马,身影渐渐消失在尘土里。

      我的心,也仿佛随着那马蹄声,一路远去了北境。

      裴忌走后,京中看似平静,暗地里却风波涌动。

      我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府中陪着阿安,打理府务,诵经祈福。偶尔会从婆母口中,或是一些上门拜访的、与将军府交好的夫人那里,听到些朝堂和边关的消息。

      战事起初并不顺利,李崇果然贪功,数次冒进,险些中了北狄埋伏,幸得镇北侯及时稳住阵脚,裴忌也在后方运筹,才未酿成大祸。但军中也因此流传出一些对裴忌不利的言论,说他“纸上谈兵”、“畏战不前”。

      我心中忧虑,却知他必有成算,只能按捺心神,每日在佛前为他祈求平安。

      这日,我正检查阿安的功课,心腹侍女匆匆进来,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

      我展开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粮草有异,速查京中永丰仓。”

      字迹潦草,是裴忌的笔迹,用的是一种我们之间约定的暗语。

      永丰仓,是负责此次北境大军粮草调配的重要官仓之一。

      我的心猛地一沉。粮草乃军中命脉,若在此处动手脚,其心可诛!这已不仅仅是战场上的阴谋,更是直指后方,要置数万将士于死地!

      我立刻想起裴忌留下的那枚玄铁令牌。他料到京中必有接应,这才提前做了安排。

      没有犹豫,我唤来裴忌留下的护卫统领,出示令牌,低声吩咐下去。

      三日后,护卫带回消息,永丰仓一名主事昨夜“失足”落井身亡,其家中搜出与北狄往来密信及大量金银。几乎同时,边关八百里加急捷报入京——裴忌设局,诱敌深入,与镇北侯里应外合,大破北狄主力,并生擒了北狄一名重要将领。而在审讯中,那将领吐露,当年落雁崖之败,乃是有人与北狄勾结,泄露了行军路线和布防图!

      消息传来,朝野震动。

      陛下震怒,下令彻查。所有线索,最终都隐隐指向了如今在军中声望颇隆的副帅李崇,以及……朝中某位位高权重、与东宫往来密切的亲王。

      就在京中因这桩惊天阴谋而暗流汹涌之际,边关再次传来消息:裴忌在追剿残敌时,为救被困的镇北侯,旧伤复发,坠马昏迷。

      得知消息时,我正在佛堂诵经,手中的佛珠应声而断,檀木珠子滚落一地。

      婆母当场晕厥,府中乱作一团。

      我强撑着安排府中事宜,请医用药,安抚婆母,照顾受惊的阿安。白日里镇定如常,夜里却抱着裴忌留下的衣物,难以成眠。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

      但我不能倒下去。将军府需要主心骨,阿安需要母亲。

      十日后,一个雨夜,府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叩门声。

      我心中悸动,顾不得仪态,提裙奔向府门。

      大门开启,风雨卷入。几个亲兵抬着一副担架,浑身湿透,泥泞不堪。担架上的人,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不是裴忌又是谁?

      “将军……将军醒了片刻,坚持要回京……”亲兵哽咽道。

      我扑到担架前,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却温热的气息,一直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抬进去!快请太医!”

      一番忙乱之后,太医诊脉,道是旧伤崩裂,失血过多,加之劳累过度,需得好生静养,万不能再有闪失。

      我守在床边,用温水一点点擦拭他脸上、手上的泥污和血渍。他瘦了很多,下颌线条越发清晰,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紧紧蹙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阿安被乳母抱来,小人儿似乎知道父亲受了苦,趴在床边,用软软的小手去摸裴忌的脸,带着哭腔喊:“爹爹……疼不疼?阿安吹吹……”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他似乎有所感应,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茫然,然后聚焦在我脸上,又看了看旁边的阿安,苍白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微澜……阿安……”

      我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泪如雨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他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想给我一个安抚的笑,却终究力不从心,再次昏睡过去。

      这一次,他的手紧紧回握住了我的,再也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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