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苦瓜[过芙]》我捡到了鱼

2、第 2 章

　　几个大汉或疑惑或被震住了几秒，趁这时，杨过赶紧拉着郭芙往破庙里面跑。一路跑到佛像后面，佛像底座下有空隙，他赶紧让郭芙躲进空隙里，然后自己也动作敏捷地钻了进去。

　　杨过捂住郭芙的嘴，两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三个大汉跑过来，在佛像周围徘徊着，嘴巴仍不干净地咒骂着两个小孩。

　　不知是不是父母在天有灵，风雨飘摇下门口一处屋檐摇摇欲坠，“哐当”砸落在地，三个大汉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娘的，居然连到嘴的肥肉都跑了！”

　　“赶紧追！死小孩脚程能跑多远？”

　　那三个江湖汉子最终骂骂咧咧地走了，声音逐渐飘远，隐约还能听到他们说什么“押回去领赏”、“黄帮主的女儿可是奇货可居”……

　　铁枪庙前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和两个孩子粗重的喘息。过了良久，久到两人腿都蹲麻了，杨过才小心探出了头，绕着破庙走了几圈，确认没事了，在那三人刚才站过的地方狠狠啐了一口。然后才回到后面，让郭芙也出来。

　　她眼圈还红着，小手死死攥着杨过背后那点破衣角，小胸脯一起一伏。杨过浑身都疼，肚子像火烧，嘴角的血腥味挥之不去。他靠着门柱滑坐下来，龇牙咧嘴。

　　“他们……他们走了？”郭芙小声问，声音还有点发颤，但努力撑着。

　　“嗯。”杨过应了一声，闭上眼缓劲儿。肚子里咕噜一声，才记起买馍馍的事，铜板还在兜里。

　　“在这儿待着，别乱跑。”他撑着站起来，腿有点软。

　　“你去哪？”郭芙立刻问，眼神里满是紧张。

　　“买吃的。”他一瘸一拐往外走。

　　嘉兴城里似乎比往日多了些生面孔。

　　巷口、茶棚、甚至城墙根，总能看到些携刀带剑、目光游移的人。

　　杨过混迹市井久了，对危险有种小动物般的直觉。他低下头，加快脚步，专挑人少的窄巷走。

　　路过集市口的告示墙，那里总是贴满了官府的海捕文书或私人寻物启事。今天，围看的人格外多，议论纷纷。

　　“……真的假的？郭靖黄蓉死了？”

　　“啧啧，一代大侠，听说死得不明不白……”

　　“谁管他们怎么死的！听说那东西！九阴真经！武穆遗书！就在他们女儿身上！”

　　“难怪这么多人找……一个小女娃，能藏哪儿去？”

　　“听说流落到咱们嘉兴一带了，悬赏这个数！”有人比划着。

　　“画像都贴出来了，六七岁模样，长得挺俊……”

　　杨过个子小，挤不进去，只远远瞥见告示上画着个小女孩的模糊头像，下面还有文字。他识字不多，但“郭”、“黄”、“女”、“六岁”、“重赏”这些字，连蒙带猜，加上周围的议论，他心里咯噔一下，像被冰水浇透。

　　郭芙的爹娘……死了？不是出远门？那些人找她，不是为了送她回家，是为了她身上可能有的、叫什么“真经”、“遗书”的东西？

　　他想起刚才那三个汉子贪婪的眼神，想起他们说要“领赏”。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到头顶。铁枪庙不能再待了！……她太显眼了！

　　他立刻转身，像条泥鳅一样钻进小巷，七拐八绕，确认没人跟踪，才拼命往回跑。心脏怦怦直跳，撞得胸口生疼。

　　回到铁枪庙附近，他没直接进去，而是伏在草丛里观察了一会儿。庙前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杂草的声音。他稍稍安心，溜了进去。

　　庙里没人，杨过心下了然，跑到佛像后面，见郭芙果然还蹲在之前的地方，肩膀微微耸动。听见脚步声，她猛地回头，眼睛又有点红，但看到是杨过，立刻扭回去，用力擦了擦脸，硬邦邦地问：“包子呢？”

　　“没买。”杨过喘匀气，走到她面前蹲下，直视她的眼睛。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你听我说。出大事了。”

　　郭芙被他看得一愣，小脸绷紧：“什么大事？你又吓唬我。”

　　“我没吓唬你。”杨过低声道，“我在城里看见告示了。很多人贴了你的画像，在找你。”

　　郭芙眼睛一下子睁大：“找我？是……是我爹娘派来找我的吗？”她声音里带上一丝希冀。

　　杨过残忍地打破了它：“不是。告示上说……说你爹娘，郭靖和黄蓉，被人害死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郭芙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去，变得惨白。她呆呆地看着杨过，嘴唇哆嗦着，好像没听懂：“你……你胡说！你骗人！我爹娘最厉害了！他们不会……不会死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尖叫出来，带着哭腔，但她死死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就是不肯掉。

　　“我没骗你！”杨过抓住她瘦小的肩膀，用力晃了晃，试图让她清醒，“那些人找你，不是要帮你！他们说……说你身上有很重要的东西，叫什么九阴真经、武穆遗书，找到你就能拿到，有重赏！刚才那三个人，就是冲这个来的！”

　　郭芙被他晃得头晕，但“九阴真经”、“武穆遗书”这几个字像针一样刺进她耳朵。她恍惚记得，好像听爹娘提起过，是很重要的东西，要藏好……难道，就是因为这些东西，爹娘才……她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惧和悲伤淹没上来，让她浑身发抖，可那该死的骄傲还在支撑着她不瘫软下去。

　　“那……那怎么办？”她声音抖得厉害，既无助又倔强，“他们……会找到这里吗？”

　　“肯定会！”杨过松开她，飞快地思考着。市井里摸爬滚打学会的狡黠和生存本能此刻全用上了。告示上有画像，郭芙的样子太显眼，必须改变样子！

　　他目光落在郭芙精致的小辫和华贵的衣着服饰上。

　　“你，把头发弄乱，越乱越好。”杨过命令道，自己开始动手扒拉庙角堆着的、更破旧的烂布和稻草。

　　“干嘛？”郭芙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头发。

　　“想活命就听话！”杨过吼了她一句，难得凶悍。他找来半块破瓦片，又从自己那件千疮百孔的外衣上撕下几条相对结实的布条。“过来！”

　　郭芙被他吼得一愣，看到他焦急的神情，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她的想象。

　　她挪过去，小脸苍白但依旧倔强。

　　杨过用瓦片，小心翼翼地、尽量齐根地割断她那些虽然打结但依然能看出曾被精心养护的长发。头发一绺绺落下，郭芙的身体僵硬着，眼泪终于大颗大颗滚下来，但她没出声，只是死死抿着嘴，手指抠着地上的泥土。

　　割得参差不齐，像个被狗啃过的鸟窝。杨过又用手使劲揉搓，沾上灰尘和草屑。然后，他用破布条，把她身上那件绸衫改头换面，紧紧束住，外面套上自己另一件更破烂、勉强能裹住她小身子的旧袄，用草绳胡乱捆住腰。最后，抓了两把泥灰，不由分说抹在她脸上、脖子上，连耳朵后面都不放过。

　　郭芙像个木偶一样任他摆布，只有不断滚落的眼泪冲刷出两道白痕，又立刻被杨过抹上新的灰土。

　　“好了。”杨过退后两步，打量着自己的“作品”。眼前是个脏得看不清面目、头发乱糟糟、穿着臃肿破袄的小乞丐，还是那种最不起眼的。只有那双眼睛，即便红肿着，依然能看出是个小美人。

　　“记住，”杨过蹲下来，平视着她，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从今天起，你不是郭芙。你是我弟，叫……叫杨小福。不准提桃花岛，不准提你爹娘名字，不准再说‘我要吃荷花酥’这种话！别人问，就说从小跟着我讨饭，爹娘早死了，记不清了。说话声音低点，别仰着头！听见没有？”

　　郭芙看着他，眼泪还在流，但眼神慢慢聚焦，她点了点头，喉咙里哽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杨过吐出一口气，拉起她冰冷的小手：“这地方不能待了。我们得走，现在就走。”

　　她没动。半晌，一滴很大的眼泪，毫无征兆地砸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洇开一个小圆点。然后又是一滴。她记得爹爹说过，郭家的孩子，流血不流泪。可是……可是爹和娘……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不是出远门，是再也回不来了……

　　“走啊。”杨过拉了拉她，声音刻意放得粗硬，心里却莫名有些发慌。他见过郭芙生气、挑剔、甚至刚才愤怒拼命的样子，却没见过这样死寂的沉默。

　　爹娘死了……再也见不到了……家没了……那些坏人还要抓她……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悲伤终于冲垮了六岁孩子能承受的极限。她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磕得咯咯响，喉咙里发出小动物濒死般的呜咽，却又被她自己死死咬住嘴唇憋回去，只剩急促破碎的抽气声。那双总是亮晶晶、带着傲气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铁枪庙模糊的轮廓，里面一片绝望。

　　杨过僵在原地。安慰人？他从没学过。看着郭芙哭得缩成一团，却还死死咬着嘴唇不肯放声，他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别哭了……哭也没用。”

　　他笨拙地做着自己以前不屑的可笑鬼脸，但毫无作用，只见她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他一下慌了神，恨不得跪着求她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