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和骗子》落雁木

7、熟真孰假

　　“隐瞒身份，到我身边？”江碧霄被贺闻声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但脑回路还是一如既往清奇，“他都隐瞒身份了我咋会知道？”

　　“……你别管，反正你就知道了。”贺闻声捂着额头，一脑门黑线。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个得看对方隐瞒的目的咯，而且还得看对方对我的态度。如果他对我很好，那可能是他的身份比较特殊，他又不想我和他相处有负担所以说了个善意的谎言；如果他对我很烂，那我肯定得跑啊，打飞的跑，还管他什么目的！”

　　“但欺骗始终是欺骗，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清清白白的开始怎么说也比带着欺骗的不清不楚强。”

　　江碧霄一针见血，一如往昔。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江碧霄不禁有些担心，“不会……”

　　贺闻声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急忙否认，“不是，跟那个没关系，是工作上的遇到的人。”

　　江碧霄松了一口气，恢复成一开始懒散的样子，“那就好，我就怕你又心软被骗。”

　　“我哪有。”贺闻声很没底气地反驳，“我只是坚持本心而已。”

　　“行行行！你只是坚持本心没心软也没恋爱脑。”江碧霄无奈笑了笑但脸上却没几分笑意，声音也严肃几分，“如果是你工作上遇到的人，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当年的事闹得那么难看，现在你回来谁都知道你的目的，难保他们不会再对你下手。”

　　轻松聊闲的氛围被江碧霄的一番话打破，贺闻声也不由自主地深沉起来，“我知道，我会多加小心。”

　　“嗯，小心为上。”江碧霄握着手机微微点头，“那我就等着你回蓉城请我喝酒了。”

　　“好。”

　　贺闻声挂掉电话，大脑被十年前的旧事侵占。他浑浑噩噩地给自己换了身儿衣服，漫无目的地在蓉城最繁华的商业街游荡。

　　商业街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但贺闻声像是听不见一点声音，只一味麻木向前，外界的喧嚣热闹被横亘在他鼓膜前的高墙隔绝在外。

　　他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听不见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酒店，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睡过去，直到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将他唤醒他才找回了一点切实的感觉。

　　“怎么了？”

　　贺闻声推开门，一脸倦色看着门外的人。

　　“先生您好，前台有您的东西我给您送上来。”客房服务员一板一眼回答。

　　“我的？”贺闻声接过服务员手里的东西看了看，地址、姓名、电话甚至房间号都是正确的，但他没买过任何东西，“我没买过啊。”

　　“您看看订单信息是您的么？”

　　贺闻声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信息是我的，但……”但他确实没买。

　　贺闻声这个人在工作时能跟着手底下的研究员一起熬大夜，吃泡面，忙起来也不修边幅好像没一点架子。但他始终是个富二代，还是个对生活品质有要求的富二代，生活用品只用他常用的品牌，而他常用的普通超市商场也不一定有，所以就算当下外送服务十分发达他几乎从不点外送。按照他的习惯，缺什么就让助理置办什么，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那可能是您朋友给您点的，要不您问问？”

　　贺闻声别无他法，因为这东西就写着他的名字，只得道了谢将东西拿进屋。

　　他将袋子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小心翼翼撕开，往袋子里一瞅便看见一张小卡片。

　　【闻声，请你吃我最喜欢的小蛋糕！吃点甜的开心一点，求求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心！】

　　文字下方画了一只哭鼻子的可爱小狗，落款是“喜欢你的阿胥”。

　　贺闻声盯着手里很符合常旭风格的小卡片，又看了看袋子里装着的两块小蛋糕，轻笑出声。

　　他提着袋子走到窗边的小茶几旁，将甜品一一拿出来选了个合适的角度，将窗外的夜景和让他无比甜蜜的小蛋糕一齐拍下来发给常旭。

　　贺闻声笑着，脸上是他自己都未曾发觉过的满足与温柔。他到现在才终于懂得为什么有的人会把一顿普通的晚餐，一束中规中矩的玫瑰，絮絮叨叨反反复复记录下来。

　　原来重要的从来不是那顿晚餐或是玫瑰，而是在看到这些时想起另一个人的心。

　　贺闻声：“谢谢你给我送的小蛋糕，我很喜欢。”

　　贺闻声的消息刚发过去，几乎同时常旭的回复就出现在贺闻声眼前。

　　常旭：“你吃了吗？你喜欢吗？狗狗转圈.jpg”

　　贺闻声嗤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

　　贺闻声：“吃了，很好吃。谢谢你。”

　　常旭：“你喜欢就好。”

　　正当贺闻声想着该怎么回复时，常旭犹犹豫豫又发了几条消息。

　　常旭：“那个……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常旭：“别生气了好不好。”
　　常旭：“求求你了。狗狗流泪.jpg”

　　贺闻声哭笑不得，将方才编辑好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信息删除。

　　贺闻声：“我真的不生你的气，你不要胡思乱想。”
　　贺闻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贺闻声：“等我回来我请你出去玩儿。”

　　常旭：“是约会么？小狗期待.jpg”

　　贺闻声无奈又宠溺地微微摇头。
　　贺闻声：“你说是就是。”

　　常旭：“好耶！狗狗开心.jpg”
　　常旭：“你是不是明早就要飞昆市？”
　　常旭：“你早点休息，晚安。”
　　常旭：“我会很想你。爱心.jpg”

　　贺闻声躺在床上看着常旭给他发过来的消息，双颊微微泛起红晕，让他原本踟蹰的心情多了许多欣喜。

　　贺闻声想着常旭，下午压抑的情绪也渐渐消退，放松下来疲倦就一股脑涌上来，美梦代替魇梦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

　　飞机降落在昆市国际机场，昆市的四月比蓉城更加有春天的气息，阳光更加温暖，色彩更加鲜明。

　　贺闻声一走出接机口便看见自己的老友在一旁等候，怀璟带着贺闻声和他的助理上了车。

　　在路上还好，一上车怀璟就喋喋不休起来，“你终于回来救我了！这段时间我都要累死了！”

　　贺闻声有些愧疚，他拍了拍怀璟的肩，说：“辛苦了！辛苦了！我手头上关于BAS的案子都做得差不多了，下半年你就不会那么忙了。”

　　“太好了。”怀璟嚎了一声，像是犁地的老牛终于得了救。

　　贺闻声看着怀璟的样儿觉得有趣轻轻笑了两声，笑过正色道：“我们现在收购爱康的进程进行的怎么样了？”

　　见说道正事，怀璟也收了刚才怨天怨地的样子，严肃认真，前后判若两人，“现在我们跟爱康的SPA已经到谈判阶段了。初次谈判进行得挺顺利的，就等着下下周三二轮谈判敲定执行日期和交付条款了。”

　　贺闻声微微点了点头，收购爱康的事儿倒是比他预料中简单一点。

　　“之前那批准备上临床的药现在到哪一步了？”

　　“前期需要的药学、非临床研究的资料已经全部准备好，半个月前已经向药品监管部门提交了临床试验申请。”怀璟正襟危坐，俨然把贺闻声当老板而不是朋友。

　　“临床试验机构联系好了么？”贺闻声揉了揉眉心，昨晚他迷迷糊糊躺在被子上睡着了，吹了一夜的风，现在太阳穴疼得突突直跳。

　　“已经和市X医院的GCP中心联系好了。”

　　贺闻声晃了晃脑袋，“牵头研究人员找的谁。”

　　“XX医科大的教授，”怀璟顿了顿，一问一答戳一下动一下效率太慢，索性他一次性全部汇报了，“给机构伦理委员会的申请我们也已经提交了，实验方案、知情同意书等都提交了。现在已经到相关培训阶段了。”

　　贺闻声抬起头，一脸赞许，忍着难受调笑，“我看你完全不需要我嘛。你自个儿不是处理得挺好。”

　　“饶了我吧，有这次历练就够了，我可不想继续连轴转了。”怀璟松了口气。

　　贺闻声询问完研究所要紧项目的进度，又到研究所处理了点其他事。第二天如约带着研究所的研究员去滇南种植基地考察了一番，也成功和种植基地达成合作。他又在昆市待了几天把研究所的后续事项安排妥当后动身前往理市。

　　他在昆市的几天常旭有事没事就给他发消息，“早安”“午安”“晚安”跟打卡一样一天都没断过，时不时还冷不丁地给贺闻声打电话，如果贺闻声问他有什么事，他就会撒娇着说“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或者“我想你了”。

　　贺闻声到理市的那天阳光普照跟他的心情一样好。他这次回理市回得突然，他在理市的房子来不及收拾，再加上好友在理市的民宿正在找人试住他也就义不容辞地去当试住员了。

　　“民宿现在一共三层楼，一楼是公共区域没有安排客房，办理入住、餐厅都在一楼，二楼四间大床房四间标间，三楼是两个大套间……”

　　孙晓清简单介绍一番，领着贺闻声在一楼公共区域到处转了转。

　　贺闻声环顾着民宿的陈设不禁给眼前的女人点赞，“晓清，不是我恭维你，你真的太厉害了。”

　　孙晓清憨憨地笑了笑，熟稔地撞了撞贺闻声的肩，“行啊，说话这么中听，不枉费我给你留了我这儿最大方位最好的套房！”

　　“留？你现在已经对外营业了么？”

　　孙晓清一把提起贺闻声的行李箱，“噌噌噌”往楼上走，看得贺闻声目瞪口呆。孙晓清一边爬楼梯一边回答贺闻声的问题，呼吸平稳气儿都不带喘一下，“我现在正在试营业，就是找一些靠谱的人低价让他们来住来感受。”

　　“那怎么不请朋友过来住住，还不花钱。”贺闻声有些好奇。

　　孙晓清一口气爬上三楼，将贺闻声的行李箱稳稳放在地上，说：“因为我的朋友会溺爱我，根本不能客观评价。所以我请他们来都是来玩儿的，也就不强求他们给意见了。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吧，钱不就是这样用的！”

　　贺闻声连连称是，孙晓清又嘱咐了几句贺闻声刚准备开门进房间，走廊尽头的门开了，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贺闻声下意识抬眼望去，喜出望外，又惊又喜，“阿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