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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反客为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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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掌声和喝彩声淹没了歌手鞠躬谢幕的声音,林阑意倚着门框,双臂环胸,视线放空,盯着虚无的一点发呆,,直到周肆走在他面前,右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亮的响指。
林阑意回过神,站直身体,眼神瞟过周肆空荡荡的双手,像站在学校门口接小孩放学结果小孩忘记拿书包,轻声问:“吉他呢?不带吗?”
周肆背着光站在林阑意对面,眉骨微微下压,眼眶有道浓烈的阴影,他盯着林阑意看了几秒,咬肌紧绷,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周肆脚踝扭伤现在虽然可以下地走路,但若是运动过量,或再次扭伤都会造成二次伤害。林阑意早就注意他今天没穿护具,跟个人型拐杖似得尽职尽责站在周肆右脚边。
酒馆大门隔绝掉里面热烈的氛围,馆外很安静,只有清风吹拂柳树枝条发出的簌簌声。今天是工作日,酒馆门口人不多,橘黄色路灯下,只有寥寥几辆车安静地停在马路牙子旁。
周肆一眼看见林阑意的车,边走边问:“晚上吃什么?”
是给周肆赔礼道歉,一切都由周肆做主,林阑意将选择权全权交出,“你决定。”
几步路就到了车旁,周肆在林阑意退让的语气中没忍住,他向来不会藏着掖着,索性坦白问:“拿我当小朋友?”
林阑意笑了笑,抬起掌心贴着周肆的发顶,说:“你本来就是小朋友,小朋友有一切特权。”
周肆重审了遍,“我今年十八了。”
林阑意愣了下,笑意将眼尾勾成圆润可人的弧度,他很有哄人的天赋,尤其是对小孩,“好的,不是小朋友,那大朋友想好晚上吃什么了吗?”
周肆眯起眼睛,下颌角绷出紧张的弧度,高大的身型像颗挺拔的树站在林阑意面前,将林阑意一寸不落地纳入自己的区域,视线从头到尾扫过林阑意。屈指敲了敲车窗,扔下两个字,“开门。”
晚饭最终还是没有在外面吃,周肆回家后下了两碗面放在餐桌上,每个面都铺了裹着蛋黄的荷包蛋。
林阑意原本不饿,但闻到香味肚子不自觉咕噜响,吃完后放下碗不忘摸摸肚子,小公主适时扑进他的怀里,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的下巴,舒服的林阑意眼睛都眯起来了,夸赞道:“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周肆吃得慢,林阑意吃完他还剩半碗,慢吞吞咬断面条,长话短说,“你要和我聊什么?”
林阑意用眼睛示意周肆先吃饭,周肆反而把碗推到一旁,正襟危坐的模样,“如果是那天的事情,我应该道歉。”
周肆很大方的认错,但双腿岔开的模样完全没有任何歉意,“改天带你男朋友过来,我做饭算是赔礼道歉。”
林阑意想到上次的场面立即摆手,“不用了。”
周肆没理,弯腰拾起桌上的碗,一锤定音:“周六中午,请他过来。”
周肆说完直接起身,抄起桌上的碗往厨房走,还没走几步忽然停下来,扭头问:“对了,今晚许硕和你说什么了吗?”
如果让周肆知道今晚许硕帮他出柜这件事,以小孩爱面子的性格肯定受不了。林阑意连忙摆手,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没有,什么都没说。”
“真的?”周肆偏头沉沉打量着林阑意。
林阑意真心诚意道:“真的,我们没说什么。”
周肆点点头,算是相信他的话,转身直接走进厨房。
不告诉周肆其一是因为怕小孩面子挂不住,毕竟早上还坦白自己恐同,晚上就被打脸,还有就是怕两人以后相处尴尬。
周姨对他好他都放在心上,小孩住在这里这么久,不仅没让他操过心,还把家里照顾的井井有条,现在贸然赶小孩搬出去,或是见面互不搭理,不管哪一种情景都不可取。
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作自己不知道。
但陈措还是拥有知情权,不然等那天发现了,倒搞得他真和偷情差不多。
林阑意想明白之后,放下腿上的小公主,起身走去卧室给陈措拨了个语音过去。
他和陈措很少语音通话,每次聊都是有正事要说,从没出现热恋中煲电话粥的情况,所以陈措接电话的第一反应是,“小意,有什么事情?”
陈措应该在某个公众场合,林阑意隐约能听见服务员的声音以及一道轻软的女声,他猜测那个女声应该和陈措很近,但他不会因此怀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说道:“周六有空吗?周肆邀请你过来,想给你道歉。”
陈措重复了周六两个字,语气稍有犹豫,但很快答应下来,又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林阑意走回卧室,盘腿坐在飘窗上,手里揉着粗糙的窗纱说:“周肆也喜欢男的。”
他说完后,陈措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那边忽然传来响亮的付款声,陈措的声音才姗姗来迟,“小意,我家最近有点乱,等我收拾好了你在搬过来,放心,你先住在你那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阑意没想到陈措会误会自己要搬过去和他住,忍不住解释道:“我只是——”
“小意,我这里有点忙,先不聊了。”说完,陈措挂断电话。
林阑意盘腿时间有点久,血液好像淤堵在膝盖的地方,小腿开始发麻发酸。他掰着小腿慢吞吞岔开,小孩子刚学会走路似地小心翼翼踩在地面,慢吞吞补完那句没说完地话。
“我只是想给你说声。”
林阑意清楚他和陈措地感情就像陌生人牵手去民政局,不知道彼此地喜好,不知道彼此地生活习惯,就连彼此的没有都没有互相认识过。
他当然知道这种模式不正常,他为此努力过,努力靠近陈措的生活,努力去了解他,但都反响平平。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去洛阳旅游那几天缓和关系。
可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当初最主动的人已经放弃了,他的努力将没任何意义。
林阑意轻笑一声,缓缓闭上那双疲惫的眼睛,倚在飘窗沉沉睡了过去。
雨是从半夜开始下的,空气潮湿,窗外始终飘散着一股冷冰冰的雾气,化不开。融不掉,随着越来越大的雨声沉沉压下来。
林阑意是被打扫客厅的声音吵醒的,天气转凉,他在睡衣外面罩了灰色针织衫,软软的毛衣压着纯色睡衣,将胸口的那点肌肤遮的严实,只留纤细笔直的脖颈露在外面,像一摞脆弱的雪。
他趿拉着棉拖走到卧室门边,睡眼惺忪地看向玄关处抱着小公主东西的周肆问:“你不多休息会儿吗?”
“不用。”周肆头也没回,慢条斯理地把小公主逗猫棒摆在地面,小公主以为周肆要和它玩儿,像条毛茸茸尾巴似地跟在周肆身后,生怕被忘记。
周肆手按着小公主脑袋,小公主只能停下四个肉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和他对视。
周肆说:“今天不能陪你玩,晚上拆罐头补偿你。”
十八岁的年轻人声线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周肆的声音毫无温度,只会冰冷冷发号施令。他今天穿着黑色冲锋衣和工装裤,浑不吝的穿着硬是有种不好惹的感觉,他的手指关节内凹,指节长但不细,指腹处有细若的茧子,磨蹭地抓着小公主脑门。
门框是支撑林阑意身体重力的杆子,他再次闭上眼睛,脑袋磕着门板问:“你起这么早干嘛?”
“家里来客人。”周肆蹲在地上,扬起那双漆黑的眸子,另外支手搭在膝盖上,手腕垂落,五指自然疏散,“总得收拾下。”
林阑意半天才反应过来周肆嘴里的客人是谁。
他抓着门柄,认为自己不应该打扰小孩的积极性,而是还给他一个舒适的空间,索性关上门嘀咕了句你慢慢玩,便大方地将除自己卧室以为的地方划分给周肆,自己继续懒唧唧躺回床上。
下雨天最适合休息,林阑意现在哪还顾得上家里谁来,只记得自己躺在床上的瞬间像跌进柔软的蛋糕里,懒得动,只想在上面当个吉祥物。
睡醒已经十一点多钟了,林阑意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跑去洗漱,纸包鱼的香味顺着门缝钻进来,林阑意快速洗漱完,衣服都顾不上穿就往客厅跑,眼睛亮晶晶的。
“中午吃纸包鱼吗?”林阑意的声音比身体更快一点出现在厨房里。
林阑意的厨房并不大,陈措和周肆两个成年人站在里面更是捉襟见肘。厨房的小窗糊了层薄雾,冰冷的大理石料理台映照出两道模糊的影子。
两人同时回头,陈措站在料理台切菜,而周肆卷起衣袖,劲瘦的小臂晃荡在空气中,湿漉漉的双手拿着块柔软的水豆腐,轻易就能粉身碎骨的白色和周肆手腕纯黑色的电子表形成鲜明的对比。
“换件衣服。”周肆看见林阑意后眉心一皱,把手里的豆腐放在瓷盘里,边甩干净手边说。
林阑意低头明白过来,原来是这场回笼觉睡的太舒服,导致他第一颗扣子敞开,衣领外翻,一大片锁骨连着肌肤露出来。他冲周肆笑了笑,抬手将衣领拨正,说:“不碍事。”
虽然林阑意没有添衣服,但胸口那儿的白色还是被罩起来。周肆表情总算轻松点,挪了挪步子,让林阑意站在他和陈措之间。
他们两个人的相处太自然了,以至于陈措还没反应过来呢,周肆已经将林阑意睡衣顶端的扣子系上了。
冰冷的指尖提起衣扣,轻巧地穿进小孔里,指腹不小心擦过皮肤,凉是真的凉,热也是真的热。
林阑意愣了下,双脚自然后退,说:“这里没有什么要忙的吗?那我先去客厅。”
陈措看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想起自己买的奶茶还在客厅,要是放凉了就不好喝了,他放下手里的刀,追在后面喊:“小意,我买的奶茶,你赶紧尝尝。”
厨房有空了下来,周肆耸耸肩,捏了张擦手纸巾同样从厨房出去。
矮几前蹲着两道身影,林阑意眉目温和,捧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小口小口喝,他的嘴唇很薄,颜色很浅,叼着吸管让周肆想到了每次喂小公主吃猫条,也是这么一小口一小口。要是不逗它抬高猫条,小公主会皱着脸,就和现在的林阑意差不多。
林阑意苦着脸,圆圆的眼睛嫌弃地眯起来,嘴角拉着笔直,说:“好甜。”
旁边蹲着的陈措从林阑意手里接过奶茶看了眼,发现是七分糖,立即笑了笑,“宝贝,不好意思,我只记得你喜欢喝什么,不记得你喜欢什么味,你喝我的吧。”
陈措说完,又拿起自己的那杯递过去。
陈措的奶茶已经开封,圆圆的吸管咬地扁直就是最好的证据,他递给林阑意时还单手拖着下巴,笑得灿烂。
周肆冷笑一声,迈着长腿走过去俯身,手臂越过陈措一把抢过林阑意手里只剩不到一半的奶茶。
林阑意反应过来时,奶茶都已经在垃圾桶里。、
周肆垂下眼睛,单薄的眼皮冷冷朝下,拘出一条很细很细的空隙,那点空隙只装得下林阑意,看不见其他任何人,说:“我重新点了三分糖,还有一分钟就到了。”
似乎是配合周肆的回答,他的声音刚落,门铃适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