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戴罪之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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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是被一阵温热的触感唤醒的。
唐珏感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轻轻擦拭他的额头，带着淡淡的草药香。那气味很特别，不像是实验室里那些刺鼻的化学试剂，也不像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而是一种混合了多种植物的清新气息，隐约还有点蜂蜜的甜香。
喉咙仍有些干涩，但不再火辣辣地疼，反而泛着一丝清甜的回甘。他迷迷糊糊地想，实验室里只有快过期的速溶咖啡和唐岩那罐号称“提神醒脑”却喝一口就能让人脸皱成包子的苦丁茶，哪来的蜂蜜水？
唐珏猛地睁开眼，视野有些模糊。他下意识地伸手摸索——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每次在实验室小憩后第一件事就是找眼镜。那副黑框防蓝光眼镜是他用第一篇SCI论文的稿费买的，镜腿内侧还刻着“Data Never Lie”的小字。
手指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阵，终于触到了熟悉的轮廓。他戴上眼镜，世界瞬间清晰起来，连窗外那片树叶的脉络都看得一清二楚。
映入眼帘的不是冷冰冰的实验室操作台，也不是宿舍那面有些发霉的天花板，而是一间简朴却异常整洁的木屋。阳光从半开的窗棂斜斜洒落，在青石砖地上铺开一片暖融融的光斑，光斑里还有细小的尘埃在跳舞。窗台上摆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花，紫白相间，花瓣上还带着露水，在微风里轻轻摇曳。
“我是谁？我在哪？我的数据保存了没有？”——这是唐珏脑海中闪过的三个终极问题。
他试着动弹一下手指，还好，神经信号传输正常，肌肉响应也在预期范围内。
“醒了？”温和的女声从身侧传来。
唐珏转头，看见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坐在床边，手里端着半碗褐色的汤药。她眉眼柔和，鬓角有几丝银白，但气色红润，身上粗布衣裳虽旧，却洗得干干净净。见唐珏睁眼，她嘴角微微扬起，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可算醒了，再烧下去，脑子都要烧糊涂了。你昏迷那会儿，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数据’、‘论文’，还有什么‘p值不显著’、‘样本量不够’的胡话。”
记忆缓慢回笼——实验室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温和的灯光下是堆积如山的文献、李卓和唐岩争论不休的脸、电脑屏幕上未保存的论文……然后就是现在，躺在这间陌生的屋子里，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干净、暖和，还带着阳光晒过的蓬松感，闻起来有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这是……哪儿？”唐珏试着开口，声音仍有些哑，但比想象中顺畅。他想找手机，在枕边摸了摸，没有，暗自庆幸自己没说“我手机呢？这里的WiFi密码是多少”。
妇人将药碗递过来：“先喝了，润润嗓子。放心，没毒，我都守你三天了。”
药汁微苦，但入口后竟有一丝回甘，温热地滑过喉咙，整个人都跟着舒坦了几分，连手指尖都暖了起来。作为一名科研人员，他本能地开始分析药液成分——至少三种草本植物，可能含有少量蜂蜜作为调味剂，还有某种他无法识别的特殊成分。
她接过空碗，这才回答：“青云宗外门的药庐。三天前，几个杂役弟子在后山捡到你，浑身滚烫，嘴里一直念叨着胡话。”她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和无奈，“他们就把你抬过来了。你说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跑去后山那偏僻地方睡觉？还好没遇上野兽，不然你这细皮嫩肉的，还不够它们塞牙缝。”
青云宗？外门？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唐珏突然想起上周李卓一边吃泡面一边看的网络小说，差点把面条从鼻子里喷出来。当时他还嘲笑李卓：“这种不科学的东西你也信？”
他低头看自己——身上换了干净的白色单衣，布料虽不精细，但触感柔软。手腕上还缠着几圈细布，隐约透着药香，似乎是处理过伤口。等等，这手臂虽然瘦，但明显有肌肉线条，跟他实验室里练出来的“鼠标手”完全不一样啊！
“多谢……”唐珏顿了顿，“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差点习惯性地说“请问您的工号是多少”，幸好及时刹住了车。
“我是这儿的炼丹师，这儿的人都习惯叫我嬿婶。”她笑了笑，起身推开窗户，让更多阳光涌进来，“你运气不错，最近山上没什么人受伤，药庐空着，不然可没地方安置你。”
窗外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几个年轻弟子扛着柴捆走过，有人笑着喊了句什么，另一人高声回嘴，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远处山峦起伏，云雾缭绕，竟真有几分仙家气象——如果忽略那个正被一只大白鹅追着跑的倒霉弟子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嬿婶回头问。
“唐珏。”我下意识回答，然后心里咯噔一下。在这种仙侠设定的地方，真名能随便说吗？会不会被下咒？按照他看过的有限几部奇幻电影，这通常不是个好主意。
“哦？”嬿婶擦桌子的手顿了顿，转过头来，表情有些微妙，“倒巧了，外门杂物院前阵子也有个叫唐珏的弟子，听说偷吃了内门送来的灵果，被管事罚去后山面壁思过了。”她上下打量了唐珏一番，“年纪也差不多……你就是那个馋嘴猫？”
唐珏心头一跳：同名同姓？还是说...我就是那个“唐珏”？穿越还带角色继承的？这服务太周到了吧！连身份证明都省了。
正想再问，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少年探头进来：“嬿婶！灶上的药快熬干了！哎呀，你醒啦？”后一句话是对着唐珏说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物种。
“哎哟！我的安神汤！”嬿婶一拍大腿，匆匆往外走，临到门口又回头叮嘱，“你刚退烧，别急着起身，再躺会儿。晚些我给你送饭来。桐儿，别在这儿碍事，去帮我把后院晒的药材收一收！”
这小少年是药庐药童，名唤乡桐，十岁左右。他吐了吐舌头，冲唐珏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木门轻轻合上，屋内重归安静。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被褥上，窗外鸟鸣清脆，远处弟子们的笑闹声隐约可闻。
唐珏望着自己的手掌——干净、温热，不再是实验室里敲键盘的苍白手指，而是带着薄茧，像是干过粗活的手。他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习惯性动作让他稍微安心了些。
所以他这是...穿越了？还穿成了一个偷吃灵果被罚的面壁弟子？这开局也太不符合统计学规律了吧！人家穿越都是龙傲天，他倒好，直接成了戴罪之身。
“好吧，唐珏，冷静。”他自言自语道，“首先，收集信息。这里似乎是某个修仙门派，我叫唐珏，因为偷吃被罚，然后在面壁时发烧了——或者原来的唐珏已经发烧升天了，而我恰好穿越了过来？”
他慢慢坐起身，环顾四周。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角有个木柜。桌上摆着几个瓷瓶，上面贴着标签，字迹工整地写着“金疮药”、“安神散”等。看起来这个嬿婶是个很细心的人。作为一名科研人员，他对这种有序的环境产生了一丝好感。
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乡桐再次探头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木盘：“嬿婶让我给你送点吃的来。她说你三天没吃东西了，得先吃点清淡的。”
盘子里是一碗粥，几样小菜，还有一杯清水。粥熬得糯糯的，散发着米香，小菜看起来也很新鲜。
“多谢。”唐珏确实饿了，接过盘子时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乡桐嘿嘿一笑，不但没走，反而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一副准备长谈的架势：“听说你是因为偷吃望舒长老的紫云果被罚的？啥味道啊？听说吃一颗能顶半年修行呢！”
唐珏差点被粥呛到。他哪知道什么味道？他连紫云果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好吗！作为一个习惯用数据说话的人，这种缺乏基本信息的情况让他很不舒服。
“呃……就，好像挺甜的吧……”他拍拍脑袋，故意含糊其辞，“脑子跟浆糊似的，很多事记不清了。”
“哇！”乡桐的眼睛顿时亮了，“我就知道！上次我看守药园的时候，那果子紫莹莹的，看着就好吃！可惜有禁制，碰都碰不到。”他叹了口气，随即又兴奋起来，“不过你胆子可真大！望舒长老可是出了名的小气，上次有个内门弟子摘了他一朵花，被他罚去扫了一整年的茅厕！”
唐珏手里的粥突然不香了。所以他不仅穿越成了罪人，还得罪了一个小气长老？这是什么地狱开局！他默默在心里记下：变量一，身份为戴罪弟子；变量二，得罪了某位长老；变量三，需完成三个月杂役。
“那……望舒长老……会不会……”唐珏试探着问，试图收集更多关于这个“威胁变量”的信息。
乡桐拍拍他的肩，一副“我懂你”的样子：“放心，既然罚都罚过了，应该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不过你最近最好躲着他点走。对了，等你好了，还得去杂物院报到呢，低云管事说你还欠着三个月的杂役没做完。”
好吧，不仅是罪人，还是个免费劳动力。唐珏哪里认识什么望舒长老和低云管事，只能从乡桐这儿继续套话。
乡桐东一句西一句，基本把望舒长老和低云管事介绍得七七八八，又叽叽喳喳说了许多青云宗的八卦：哪个师兄暗恋哪个师姐，哪个长老的灵兽又跑丢了，最近外门小比快要开始了……唐珏一边喝粥，一边默默记下这些信息。作为一个科研人员，信息收集是基本素养。
喝完粥，乡桐端着空碗盘蹦蹦跳跳地走了，临走前还说晚点再来看他。
唐珏重新躺回床上，望着木质的屋顶。这一切太不真实了，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但他指尖残留的粥的温热，以及身上棉布的粗糙触感，都在提醒他这是真实的。
他想起实验室里的李卓和唐岩，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发现他不见了吗？还有那篇论文……p值0.048，差一点就显著了……想到这里，他的心一阵刺痛。那项关于量子纠缠在通讯中应用的研究，本来可能带来突破的。
窗外，夕阳开始西下，将天空染成橘红色。几个弟子说笑着从药庐前走过，讨论着今天的修炼成果。有人抱怨引气入体太难，有人炫耀自己终于能稳定控制灵火了。
“修仙啊……”唐珏喃喃自语。作为一个坚信科学的研究者，这完全颠覆了他的世界观。但换个角度想，如果灵气真的存在，并且可以被研究和利用，那不是正好印证了他的假说吗？任何看似超自然的现象，背后一定有科学的解释，只是人类尚未发现而已。
这个念头让他突然兴奋起来。虽然穿越到了陌生的世界，但这里或许正是验证他理论的最佳实验室！而且这里的人……似乎比实验室那些整天盯着数据的同事有趣多了。至少那个嬿婶很亲切温和，乡桐也很活泼。
“好吧，”唐珏对自己说，不自觉地推了推眼镜，“既然回不去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先从……仙界求生开始吧。”
他忍不住笑了。这绝对是他做过的最疯狂的一个实验——把自己作为样本，投入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光影。远处传来钟声，悠扬而宁静。唐珏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草药香、饭菜香和某种说不清的清新气息。
他轻轻触摸眼镜的镜腿，那行“Data Never Lie”的小字给了他一丝安慰。无论身在何方，科学的方法论和求真的精神永远不会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戴罪之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