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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乱葬岗醒,素手回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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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问是被一股钻心的疼痛和难以形容的腐臭气味给硬生生呛醒的。
后脑勺像是被重锤敲过,闷痛不已。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并非她研究所那熟悉的白炽灯光和消毒水气味,而是晦暗不明的天光,以及扭曲枝丫投下的、鬼爪般的阴影。
身下是冰冷潮湿的泥土,硌得人生疼。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摸,触手竟是一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枯骨,吓得她立刻缩回了手。
这是哪儿?
记忆最后停留在实验室里,她正在用最新设备分析那本祖传的、据说是华佗青囊经残卷的古医书,指尖刚触碰到书页上某个诡异的药草图案,眼前便是一黑……
再醒来,就是在这片仿佛被世界遗弃的乱葬岗。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皮肤,身上单薄的、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实验服根本无法抵御寒意。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撑着手臂坐起身,环顾四周。
残破的墓碑东倒西歪,杂草丛生,几处浅浅的土坑里,甚至能看到森然的白骨。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古老城池的轮廓,在暮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穿越了?
这个念头荒谬却又无比真实地击中了她。作为一个受过严格科学训练的医学博士,她此刻却不得不接受这违反物理学定律的现实。
“冷静,林素问,冷静!”她深吸一口气,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直冲鼻腔,反而让她混乱的头脑清明了几分。作为医生,她对气味和环境的适应力远超常人。
活下去,必须先离开这里。
她检查了一下自身,除了后脑的肿痛和些许擦伤,并无大碍。她挣扎着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目光扫过地面,职业本能让她立刻注意到几株在乱石杂草中顽强生长的植物。
“地锦草?还有仙鹤草?”她眼睛微亮,这些都是很好的止血草药。虽然年份和品相与她认知的略有差异,但药性应该相通。她毫不犹豫地采摘下来,用石头捣烂,简单地敷在自己后脑的肿痛处。清凉的感觉稍稍缓解了疼痛。
必须在天黑前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那座城池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没走多远,前方隐约传来了兵刃交击和男人的喝骂声。
林素问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要躲藏。但一声压抑的、带着痛苦的闷哼传来,让她停住了脚步。
那声音……是受伤者发出的。
医生的天职让她无法坐视不理。她猫着腰,借助灌木和土坡的掩护,小心翼翼地靠近。
只见不远处的小路上,三个穿着短打、面露凶光的汉子,正围攻一个穿着深色绸缎长衫的老者。老者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小厮,那小厮已经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老者手持一根手杖,舞动得颇有章法,但显然年事已高,左支右绌,手臂和肩背已被划开了几道口子,鲜血浸湿了衣衫。
“把东西交出来!老东西,还能留你个全尸!”为首的刀疤脸恶狠狠地叫道。
老者一言不发,眼神锐利,依旧在顽强抵抗。
林素问屏住呼吸。她看清了老者的伤势,流血不少,但暂时不致命。然而,他挥杖的动作已经变形,气息紊乱,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救,还是不救?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贸然卷入是非,无疑是极度危险的。但见死不救,违背了她行医的誓言和做人的底线。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决定。
她快速扫视周围,目光锁定在几株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上——醉鱼草。这种植物有微弱的麻醉和致幻作用,虽不强烈,但若能利用好……
她迅速采集了一大把醉鱼草的花和嫩叶,用石头全力捣出汁液,浸透了几块顺手捡来的干苔藓。然后,她掏出实验室里常备的、用来点酒精灯的打火机——幸好它还在口袋里。
“咔嚓!”清脆的响声在紧张的厮杀中并不明显。
她将浸满醉鱼草汁液的苔藓点燃。干燥的苔藓遇火即燃,混合着植物汁液,立刻冒出一股带着奇异甜腥味的浓烟。
林素算准风向,将燃烧的苔藓块用力朝着那三个匪徒的方向抛了过去!
“什么东西?!”
“小心毒烟!”
浓烟散开,带着刺激性气味。匪徒们下意识地后退,掩住口鼻,动作顿时一滞。他们虽未被真正放倒,但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和未知的恐惧,足以打乱他们的节奏。
就在这一瞬间,那老者眼中精光一闪,抓住机会,手杖如毒蛇出洞,猛地点中左侧一人的手腕。
“啊!”那人吃痛,钢刀脱手。
老者得势不饶人,身形一矮,手杖横扫,又将另一人绊了个趔趄。
为首的刀疤脸见势不妙,又瞥见躲在灌木丛后、衣着古怪的林素问,心知有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撂下句“走着瞧!”,扶起同伴,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
现场只剩下拄着手杖微微喘息的老者,地上昏迷的小厮,以及从灌木丛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灰烬的林素问。
老者警惕地看向她,目光在她奇特的衣着和淡定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她手里那个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证据”。
“刚才是姑娘出手相助?”老者的声音带着阅历沉淀的沉稳,虽有伤在身,气势却不弱。
林素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上前,目光落在老者流血的手臂上:“你的伤口需要立刻处理,否则感染……会引发破伤风,很麻烦。”她及时收住了“破伤风杆菌”这个词。
老者见她目光清澈,行为坦荡,且一语道破伤情要害,眼中的警惕稍减。“些许小伤,无妨。还未请教姑娘……”
“我叫林素问。”她报上名字,随即蹲下身,检查那个昏迷的小厮。探了探颈动脉,又翻看了一下瞳孔。“他失血过多,需要紧急止血和清创缝合。”
她说话的语气自然而专业,仿佛这不是在荒郊野外的凶案现场,而是在医院的急诊室。
老者见她动作娴熟,言语间充满自信,不由得多信了几分。“老夫姓陈,承蒙林姑娘搭救。我这随从……”
“能救。”林素问言简意赅。她再次利用周围有限的资源,快速寻找可用的草药。地锦草、仙鹤草捣碎外敷止血,又找到一些具有消炎作用的蒲公英、马齿苋备用。
她撕下自己实验服内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料,用随身携带的一小瓶(原本用于消毒器械的)高度白酒浸湿,仔细地为小厮清洗伤口。那专注的神情,利落的手法,让一旁的陈老先生看得暗暗点头。
处理完小厮最危险的伤口,确保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林素问才转向陈老先生。“陈老,您的手臂,请让我看看。”
陈老先生这次没有推辞,伸出受伤的手臂。伤口颇深,皮肉外翻。
林素问同样用酒清创,然后敷上捣好的草药,用布条熟练地包扎好。“条件有限,只能暂时这样处理。进城后最好再用煎煮过的干净布条重新包扎,并服用一些消炎……嗯,清热消毒的汤药。”
陈老先生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清凉和包扎的妥帖,心中已确定眼前这古怪女子绝非寻常人,医术定然不凡。
“林姑娘妙手仁心,老夫感激不尽。”他郑重拱手,“看姑娘衣着……似乎并非本地人士?此行欲往何处?”
林素问心中苦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与家人失散,流落至此,只想找个地方安身立命。”
陈老先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乱世,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之事太过寻常。他沉吟片刻,道:“此地乃长沙城外,不甚安全。若姑娘暂无去处,不如随老夫入城?老夫在城中尚有几分薄面,可为姑娘安排个落脚之处,也算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长沙城?
林素问心中一动。这地名她熟悉,却是在历史书上。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踏入的,是一个怎样光怪陆离、波谲云诡的江湖。
但她没有更好的选择。留在野外,只有死路一条。
她看了一眼地上情况稳定下来的小厮,又看了看目光诚恳(至少表面如此)的陈老先生,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陈老了。”
她帮助陈老先生扶起昏迷的小厮,三人(主要是两人扶着一人)朝着那座名为“长沙”的城池,步履蹒跚却又坚定地走去。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素问不知道未来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作为一名医生,无论在哪个时代,救死扶伤的本能,和活下去的欲望,都将指引她前进的方向。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远去的密林深处,那个刀疤脸匪徒正对着一个身着劲装、袖口绣着隐秘红色云纹的年轻人躬身汇报:
“红爷,那老东西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丫头给救了,那丫头邪门得很,会用妖法放毒烟!陈老头带着她往城里去了。”
被称作“红爷”的年轻人负手而立,身姿挺拔,面容在树影的斑驳中看不太清,只能感受到一股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冷冽。他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玉佩,目光投向长沙城的方向,深邃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