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红衣素手》七仔吖

2、素问小筑，红府暗流

　　跟着陈老先生进城的过程，比林素问想象的要顺利。
　　长沙城的城墙高大厚重，带着历史的沧桑感。城门口有兵丁把守，但对陈老先生似乎颇为熟悉，只是简单查看了他的路引（一种身份证明），目光在林素问奇特的衣着上停留片刻，在陈老一个眼神下，便挥手放行了。
　　踏入城内，喧嚣的人声、车马声和各种气味扑面而来。街道两旁是古色古香的木质建筑，店铺林立，贩夫走卒穿梭其间。这一切对林素问来说，既陌生又新奇，她像一个误入历史画卷的旁观者，努力消化着眼前的一切。
　　陈老先生显然在城中颇有地位，他没有带林素问去客栈，而是七拐八绕，来到一条相对安静的青石板小巷，指着一处带着小院、门脸不大的临街房子。
　　“林姑娘，这处宅子本是老夫一处闲置的产业，虽然简陋，但胜在清净。后面连着个小院，可以晾晒药材。你若是不嫌弃，暂时可以在此安身，也算有个营生。”
　　林素问看着这栋虽然旧了些，但收拾一下绝对能用的房子，心中感激。这比她预想的露宿街头或寄人篱下要好太多了。
　　“陈老，这太贵重了……”
　　“诶，”陈老先生摆摆手，神色诚恳，“若非姑娘出手，老夫这把老骨头恐怕就交代在城外了。区区一个落脚之处，不足挂齿。姑娘身怀岐黄妙术，在此开一间医馆，既能安身立命，也是造福一方百姓。”
　　开医馆？这确实是林素问能想到的、在这个时代最适合她的生存方式。她不再推辞，郑重地向陈老先生行了一礼：“多谢陈老成全。”
　　陈老先生安排人简单打扫了房子，又留下一些银钱作为初始资金，便带着伤势稳定下来的小厮离开了。离开前，他告知林素问他住在城东，若有困难可去寻他，但并未透露更多关于自身的信息，显得颇为神秘。
　　林素问也识趣地没有多问。她知道，在这乱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接下来的几天，林素问忙碌起来。她用陈老留下的银钱，购置了必要的家具、被褥，以及最基础的药材和捣药罐、药碾等工具。她将临街的房间改造成诊室，后面和小院则作为生活区和处理药材的地方。
　　她亲手制作了一块简单的木匾，用勉强还算工整的毛笔字写上“素问堂”三个字，挂在了门外。
　　医馆，就算正式开张了。
　　开业初期，门庭冷落。她一个年轻女子坐堂行医，本就引人怀疑，加上衣着谈吐与本地人格格不入，更是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偶尔有上门的人，也多是一些好奇打量，或者只是买点寻常草药的。
　　林素问并不气馁。她利用这段时间，更加深入地了解这个时代的药材、疾病和风土人情。她发现，这里的许多药材药性与她所知大同小异，但炮制方法和用药理念更为古朴，甚至有些谬误。同时，她也敏锐地察觉到，这座城市，或者说这片地域，似乎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阴湿”之气，很多人患有风湿骨痛、皮肤溃烂或是体内积聚了难以言说的“阴毒”。
　　这天下午，林素问正在小心地炮制一批新买来的艾绒，这是她准备用来制作艾条，针对那些风湿痛的。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
　　“大夫！大夫在吗？快救人！”
　　林素问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去。只见两个穿着短褂、伙计模样的人，搀扶着一个四十多岁、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面色惨白，满头大汗，左手紧紧捂着右下腹，身体几乎蜷缩成一团，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怎么了？”林素问一边示意他们将人扶到诊室的简易病床上，一边冷静地问道。
　　“我们、我们东家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说肚子疼，疼得直打滚！”一个伙计急声道。
　　林素问心中一动，这症状……她让男子平躺，触手其额头，有些发热。然后她用手轻轻按压他的腹部。
　　“这里疼吗？”
　　“不…不怎么疼…”
　　“这里呢？”
　　“哎哟！疼！就这里！疼死了！”当林素问的手按到他的右下腹时，男子猛地惨叫起来，身体下意识地蜷缩抵抗。
　　林素问眉头微蹙，这很像急性阑尾炎的症状。在这个没有抗生素、没有无菌手术条件的时代，急性阑尾炎发展成腹膜炎，死亡率极高。
　　“他之前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或者有没有便秘、腹泻？”林问继续询问细节，以排除其他可能。
　　“没、没吃特别的啊……就是寻常午饭。东家他最近几天就说有些肚子不太舒服，没太在意……”
　　情况紧急，必须尽快处理。林素问迅速做出判断。手术条件不具备，只能先采用保守治疗，尽力消炎、止痛、通腑泄热。
　　她立刻起身，走到药柜前，快速抓取药材：大黄、牡丹皮、桃仁、冬瓜子、芒硝……这是《金匮要略》中的经典方剂——大黄牡丹汤的加减，正是用来治疗肠痈（古代对阑尾炎等的称呼）的。
　　她手脚麻利地将药材配好，交给一旁的伙计：“快去煎药，三碗水煮成一碗，要快！”
　　同时，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包（这是她穿越时唯一带在身上的“老伙计”）。她用白酒擦拭银针后，精准地刺入男子的足三里、阑尾穴（经验穴）、上巨虚等穴位，行针以疏通经络、缓急止痛。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下针稳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让原本慌乱的伙计和痛苦不堪的病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下来，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信任。
　　就在林素问全神贯注行针时，门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街坊。他们对这个新来的女大夫本就好奇，此刻见到她施针，更是议论纷纷。
　　“哟，还真会看病啊？这针扎的，像模像样的。”
　　“谁知道呢，王老板这病看着可不轻，别给治坏了……”
　　“看她那架势，倒不像是骗人的。”
　　林素问充耳不闻，全部心神都在病人身上。她能感觉到，在针刺和药物的共同作用下，病人的痛苦似乎稍有缓解，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药煎好后，她亲自扶起病人，让他服下。又观察了约莫半个时辰，确认病人情况暂时稳定，腹痛减轻，体温也没有继续升高，才稍稍松了口气。
　　“病情只是暂时控制，还需要连续服药观察。今天最好留在这里，方便我随时查看。”林素问对伙计说道。
　　伙计见东家确实好转了许多，千恩万谢。
　　这一幕，被街坊四邻看在眼里。那个疼得死去活来的王老板，居然真的被这个年轻女大夫给稳住了？怀疑的目光渐渐变成了惊奇和些许认可。
　　“素问堂”女大夫医术不凡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小范围内传开了。
　　之后几天，陆续开始有真正的病人上门求诊。有的是多年的老寒腿，林素问用艾灸配合汤药，缓解了他们的痛苦；有的是孩子积食发热，她几剂消食导滞的药下去便药到病除。她用药思路清晰，效果显著，而且收费公道，对贫苦之人甚至分文不取，“素问堂”和林大夫的名声慢慢积累起来。
　　这天，林素问刚送走一位复诊的风湿病人，正在整理医案，门外来了一个穿着体面、面色却有些焦急的中年人。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气质精干，不像寻常百姓。
　　“请问，可是林素问林大夫？”来人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中带着审视。
　　“是我，阁下是？”林素问放下笔，站起身。
　　“在下是红府的管家，姓李。”中年人自报家门，目光快速扫过简洁却干净的诊室，最后落在林素问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听闻林大夫医术精湛，尤其擅长处理一些……疑难杂症与急症。我家二爷前些时日不慎受伤，伤口反复，缠绵不愈，想请林大夫过府一叙，为我家二爷诊治。”
　　红府？二爷？
　　林素问心中一动。她来这段时间，对长沙城的势力分布依旧懵懂，但“红”这个姓氏，结合陈老先生之前的提醒（“长沙城水深”），以及这管家透露出的不同寻常的气度，让她意识到，这个“红府”恐怕不简单。
　　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谨慎地问道：“李管家，不知贵府二爷具体是何症状？伤口在何处？如何受伤的？持续多久了？”
　　李管家似乎早有准备，但也说得含糊：“二爷是……练功时不慎划伤手臂，本是小伤，奈何伤口红肿不消，时有低热，用了不少金疮药也不见好，反而愈发沉重。”
　　练功划伤？普通的划伤怎会如此棘手？林素问直觉这伤情未必如此简单。但医者父母心，既然有人求医，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既然如此，我随你去看看。请稍等，我取药箱。”
　　林素问拿起她那个用普通木盒改造的、装着银针和常用急救药材的药箱，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次出诊，或许将是她真正踏入这个陌生世界旋涡的开始。
　　红府的马车就停在巷口，低调却用料考究。坐上马车，穿过熙攘的街道，林素问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情平静中带着一丝探究。
　　她不知道，在红府那高墙之内，等待她的，不仅是那位身份尊贵、伤情古怪的“二爷”，更是一场关乎红家内部权力、信任与未来命运的暗流。而她这个意外闯入的“变量”，即将用自己的方式，掀起第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