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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迷途—警察是不是这么抓坏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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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的阳光穿透薄雾,斜斜照进楚砚的房间,将桌上齐整的衣服镀上一层暖金。
楚砚一早是被后颈的痛意惊醒的,下楼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桌边一枚冰凉的物件——是那枚刻着“宁”字的墨玉平安扣。
快步下楼,忽略家里阿姨“小砚不在家里吃点早饭”的呼喊,推门踏出了院子。
楚砚驱车穿行在晨雾未散的街巷,黑色越野车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车停在季攸宁工作室门口的梧桐树下。
晨雾缠绕着树干,木质牌匾上的鎏金字体被晕染得有些朦胧,“星宛”二字是季攸宁亲手题写的,楚砚熄了火,却没立刻下车,指尖在方向盘上反复摩挲,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
门扉虚掩着,楚砚抬手,指尖触到微凉的木门,季攸宁的工作室里弥漫着松节油与老木料混合的味道,阳光斜斜地落在工作台前,将他指尖的银质镊子照得发亮。他正低头修复一枚清代的铜胎掐丝珐琅簪,镊子夹着比米粒还小的蓝釉碎片,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梦。
直到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季攸宁才缓缓抬眼。
看清楚眼前来人的模样,季攸宁并不奇怪。楚砚穿着和昨天不一样的休闲装,多了几分难得的松弛感。
“又见面了,楚警官。”季攸宁礼貌开口。
他喉结动了动,化作一声低沉的回应:“嗯,昨天咱们刚见过一面,又见面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他们之间忽明忽暗的牵绊,在这满是墨香的工作室里。
听到他这样讲,季攸宁指尖捻着一片晒干的桂花,轻轻洒在案几的青瓷碟里,香气混着墨香漫开,他抬眼时,笑意里藏着点似有若无的试探,“楚警官倒是有时间,还特意绕路过来,就只是来——问候我?”
“冒昧问下季先生和季从言是什么关系?”
听到他问这个问题,季攸宁笑了下,坦然道:“季从言是我的叔叔,楚警官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来,给您沏壶茶,咱慢慢聊。”
楚砚这才将之前楚阑在书房交给他的那块残缺的玉兰花玉佩拿出来。
他抬眼时,眉峰微敛,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疏离,回绝道:“不用麻烦,昨天刚领教季先生在台上的风采,今日贸然打扰,只是有件东西想请季先生过目。”
玉佩被轻轻放在檀木案几上,裂痕处还沾着点不易察觉的尘屑,像一道愈合不了的伤疤。季攸宁的目光落在玉佩上时,指尖的镊子一顿,眼底的笑意消失一瞬,随后恢复正常,“楚警官拿一块残缺的玉佩来我这里,是想让我修复它?”
“季先生精通古籍,或许对古玉也有所了解。”楚砚没直接回答,只是将玉佩往他面前推了推,目光盯住面前omega的眼睛。
“确实,这个倒好补,那您定个时间来取,或者我上门送去?”
“不用麻烦你了。”
*
“兰花玉佩?”
omega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走向房间角落的博古架,取下一个紫檀木盒,打开时,里面躺着另一块玉兰花佩,恰好能与楚砚带来的那块拼合,裂痕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分开过。
*
“警官,你们是不是都是这样抓坏人的?”
十分钟前,楚砚定了个时间来取玉佩,从工作室出来后,alpha没直接走,转而逛起了星宛。
这地方不大,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侧是爬满凌霄花的矮墙,与里面的墨香截然不同,他走得很慢,指尖还残留着玉佩的冷润触感,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季攸宁看到玉佩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破碎。
他停在一处已经破损的木石前,“回收古董”字样已经褪色,他抬手按在一块松动的青砖上,咔哒一声轻响,墙面竟缓缓移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暗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走到暗道中段,楚砚的脚步顿住了,手电筒的光束落在前方地面上,一枚银色的袖扣静静躺在潮湿的尘土里。
待他想走到尽头时,alpha肩窝突然被一个坚硬的物体抵住,他转过身,omega收回手,抬起头乖乖笑道:
“楚警官,你们警察是不是都是这样抓坏人的?”
听着在副驾被铐着的omega,传来第三次“楚砚你是喜欢人夫吗”的问题,楚砚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旦面对季攸宁时,所有原则都像被松烟墨浸润的宣纸,晕开了无法收拾的褶皱。
季攸宁无奈地倚在副驾,本来以为楚砚想起来了,还问了季从言。那块玉佩便是俩人最后一次见面楚砚戴着的,当季攸宁把录音箱扔向季从言的时候,后者抬手一挡,不偏不倚地朝楚砚身上那块玉佩进攻。
房间的那半块便是季攸宁清醒后回现场找到关于楚砚留下的唯一痕迹。
现在看着楚砚开着车,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越野车在一处高档居民区门口停下,楚砚没给季攸宁反应的机会,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小区里走,掌心的温度滚烫,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哎哎?我可没那精力陪你玩‘囚津play’!”
这时候,楚砚终于有了反应,“怎么了是出来的急,没来得及带试剂?”
—
躺在床上的季攸宁想着中午在餐桌上吃着楚砚做的饭,萌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们生活在一起,从来没分开过。
一回神,季攸宁感觉不对劲,这个房间里的信息素…好像有点太浓了吧?
他睁开眼,他吓的一愣,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的楚砚来的客房,或许一开始就在,现在躺在身边,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像自己的猎物…
楚砚先开口:“14年的时候你在哪里?”
等两分钟没人说话,楚砚又像自言自语“孕期,是吗?”
他抚上身边omega腹部,剖腹产留下的痕迹还在,季攸宁否认不了,只淡淡回应:“怎么了?”
“孩子父亲是谁?
”
“……不知道”
“不知道…”他回答的犹豫又急促,楚砚品着这三个字,“不知道什么,是不知道孩子父亲在哪,还是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
季攸宁现在无法思考。
却又听楚砚低吓一声:“真脏。”
Omega睁开眼时,眼底的迷茫瞬间褪去。他没给身旁人反应的机会,猛地翻身扑压上去,张嘴狠狠啃上了alpha的唇,感受到楚砚的身体瞬间绷紧,道:“他死了。”
血腥味很快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季攸宁认得那个眼神。
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呜咽,像是痛苦,又像是快意。他的信息素疯狂爆发,带着香雪兰的冷香,与alpha激烈冲撞,在卧室里掀起无形的风暴。
楚砚是被梦惊醒的。
冷汗浸透后背时,指尖还残留着即将触碰温热躯体的虚浮触感——梦里有两道模糊的身影朝他奔来,一大一小,轮廓在晨光里晕成柔软的光斑,那个盘旋在舌尖的名字呼之欲出,像被潮水反复冲刷的贝壳,清晰到几乎要破喉而出。他下意识地伸臂去迎,胸腔里翻涌着陌生的急切与温热,可指尖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听使唤地僵在半空。
直到那道稍高的身影撞进他怀里,他的手掌抵在对方单薄的肩膀上,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瘦骨感。下一秒,对方缓缓转过身来。
楚砚的呼吸骤然停滞。
只见少年转过身,撞进一双盛满桀骜的眼眸里。
那是几年前的自己。刚在军学院毕业的制服穿在身上。alpha的信息素像未驯服的风,裹着少年人独有的莽撞与锋芒,哪怕眼底还藏着一丝未脱的青涩,周身已浸透着双A家族刻进骨血的凌冽。
父亲的缺席是刻在童年里的冷色调。
记忆里的家总是空旷得能听见回声,楚阑的alpha信息素强势却孤单,他教他握枪、教他压制信息素暴动,却从不愿提起那个只存在于家族铭牌上的名字。双A结合的血脉赋予他远超同龄人的力量与威压,却也让他从小就懂得,强大是唯一的生存法则——就像荒野里的狼,没有庇护。
这也是楚砚在遇到眼前的omega时到他们相识相知…所教给他的。
梦中的风忽然变冷,身后那两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消散,只剩年轻的自己站在原地,眼神里的桀骜与他此刻心底的空落奇妙地重叠。
楚砚抬手,眼角还有未干的湿意——是梦带来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软意。
眼前的omega见到他这幅模样,愣了下。
Omega的信息素混着淡淡的花香,在晨光里织成一张柔软的网,将昨夜残留的Alpha信息素彻底包裹、熨帖。
他看着在床上从容整理的季攸宁,没由来的道了句:“对不起。”
季攸宁俯下身将食指抵在alpha唇上,“闭嘴,我最讨厌别人对我说这三个字,现在说,是不是有点晚了?”
季攸宁强撑着身体不适,朝门外走去。
楚砚张不了口,床柜的玻璃托盘上,静静躺着一支未拆封的alpha抑制剂。银灰色针管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标签上的剂量数字刺眼,像一道无形的警戒线,横亘在楚砚与季攸宁之间。
一天…只要一天,alpha的发清热过去了。
听着季从言通话里不停在找自己的儿子声音,匆匆回了几句,倚在客房门口,看着同样在打电话的楚砚。
alpha的军用设备里不时传来几声“嫌犯”“气体”季攸宁不加掩饰,跟床上的阿尔法对视。
季攸宁先开口:“每回都是这样吗?”发清热都是带陌生人回家,像昨天晚上那样,第二天在人面前还无防备的睡觉吗…
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楚砚了然,不答,也抛出了个问题:“为什么这回也不拒绝?”
季攸宁嗤笑,:“要去看看星禾吗?”
“不用,见过了,”楚砚想起那几天在医院,而现在所有的事,都是从那时开始展开的。
他晃动了下手中的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眼底淡淡的光,“加个联系方式,顺道送你回去。”指尖在通讯录界面流畅滑动,未加思索便敲下一串熟记于心的数字。
输到最后几位时,他忽然反应过来。
手指猛地顿在屏幕上方,悬在半空。
季攸宁上前接过手机,将剩下的号码打齐,帮他按了保存。
—
手机联系人界面最终定格在“北辙”二字上。
引擎启动的低鸣打破沉默,主驾驶座上的Alpha握着方向盘,指节分明的手稳得不像话,黑色的越野车平稳驶入旧城区。
楚砚车开得很稳,余光却不自觉掠过副驾。季攸宁正低头整理袖口,他们的信息素收敛得极好。
只是,在楚砚第三次不经意看向副驾时,“楚警官,你要是不想因为追尾上班迟到的话,不要这样看着我。”季攸宁没有转头,指尖依旧轻轻摩挲着袖口的布料,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楚砚莫名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他的信息素带着香雪兰的微凉,随着话语轻轻散开,恰好抚平了楚砚因分心而微微躁动的alpha气息。
楚砚的耳尖不易察觉地泛起薄红,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迅速收回目光,落在前方的车流上。喉间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抱歉。”
车厢里重新陷入沉默,却不再是之前的疏离,不再是隔阂,反而成了情绪发酵的温床。
到了地方,楚砚刚熄了火,瞥向副驾上的动作。
门还是锁的。
季攸宁看出来他不想就这么让他下去,:怎么了?”
“星禾跟着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吗?”
季攸宁勾唇笑了笑:“他是什么样的人,咱俩不是最清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