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签收的昨日信》小魚只只

7、旧地（1）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

　　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宴会厅里衣香鬓影、笑语喧哗。
　　刚从英华小学放学的季攸宁，还没来得及换下校服，就被季从言塞进了小西装外套。
　　六岁的小家伙攥着领口的蝴蝶结，纽扣扣得歪歪扭扭，小脸绷得紧紧的——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香水味、酒气混着陌生的交谈声，像无数根细针戳得他耳朵发疼。
　　季攸宁攥着叔叔的衣角走了半刻，转头时身边已没了熟悉的身影。陌生的面孔接踵而至，碰杯声、交谈声像潮水般涌来，胸口发闷得厉害，鼻尖泛起热意，脚步不自觉往人少的露台挪去。
　　露台转角的阴影里，季攸宁注意到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正倚着栏杆微微侧身吃着桌上的慕斯。
　　黑色小礼服的肩线挺括利落，灯光落在他发梢，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他盯着男孩好看的侧脸，脚步不受控制地往阴影里挪。
　　楚砚此时回头，黑眸直直锁住他，他停下挖慕斯的动作，指尖还沾着一点乳白的奶油，身体微微前倾。
　　沉默在夜风里漫了两秒，他开口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冷，问出了心中疑惑：“你是小哑巴吗？”
　　季攸宁被问得一怔，摇了摇头。
　　季攸宁的大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光，一半黏在楚砚清隽的脸上，睫毛跟着对方抬手的动作轻轻颤动；一半又忍不住飘向桌案，视线在精致的慕斯之间打转转，小舌尖悄悄舔了舔下唇。
　　他实在太饿了，宴会上没有实质可以吃的东西。把小脑袋往楚砚身边又凑了凑，圆溜溜的眼睛里明晃晃写着“想吃”，并没有继续他的问题。
　　小手刚要碰到粉白相间的慕斯，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季攸宁“呀”了一声，触电般缩回手，指尖泛起浅浅的红。他委屈地抿着唇，大眼睛瞬间蒙上水汽，转头看向楚砚时，泪珠都快滚下来了。
　　楚砚皱着眉，眼底带着明显怒意，声音比刚才冷了些：“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他抬手，指尖轻轻点了点餐桌边缘的银质餐具，“没人教过你，不能直接用手抓东西吗？”
　　“而且，想吃为什么不自己去拿？”
　　季攸宁肚子饿得咕咕叫，又被说得脸颊发烫，细声细气地辩解：“……我饿了，那些都是些大人能吃的东西，而且…桌上太高，我够不到”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哭腔，眼睛却还忍不住那块散发着甜香的甜点上瞟。
　　在两个年纪加起来还不到二十的孩子之间，沉默都带着点孩子气的直白。
　　楚砚目光依旧直直锁住季攸宁，场面一度僵持不下时，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由远及近，楚擎一身深灰色西装，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温和的气场，旁边站着同样被邀宴的好友齐烬。
　　穿过露台的阴影走来。他一眼就瞥见了楚砚皱着的眉头，以及缩在旁边、眼眶红红的陌生小孩，小家伙攥着手指，鼻尖还在轻轻抽动。
　　“阿砚。”楚擎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安抚的力量朝弟弟走去。
　　楚砚转头，刚才的严厉瞬间收敛了些，只是依旧抿着唇，指了指季攸宁：“他没礼貌，要用手抓甜点，而且这一份是我的。”
　　闻言，季攸宁直吓得往旁边缩了缩，大眼睛怯生生地看向三人。楚擎蹲下身，与两个孩子平视，目光落在季攸宁发红的指尖上，语气柔了许多：“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饿坏了？”
　　他没等季攸宁回答，又转头看向楚砚，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阿砚，对待弟弟要温柔些。他年纪小，你比他大，该教他，而不是凶他。”
　　楚砚抿了抿唇，没说话，楚擎见状，拿起旁边的银质小叉子，叉了另一块草莓挞递到季攸宁面前：“来，用这个吃，慢慢尝。”
　　季攸宁盯着那块裹着奶油和新鲜草莓的甜点，转头看了看忍不住要“炸了”的楚砚，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接过了叉子。
　　季攸宁含着草莓挞的甜香，小舌头还在舔嘴角沾着的奶油，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朝阴影处走来。熟悉的雪松香气先一步漫过来，他刚抬起头，就被一双温热的手臂稳稳抱进怀里。
　　“宁宁，找你半天了。”谢澹眠的声音低沉温和，指腹轻轻擦去他脸上的奶油渍，目光扫过一旁的三个人，带着几分熟稔的笑意，“多谢你们几个小朋友照顾他。”
　　“咯噔”一下，楚砚瞬间心虚起来。方才的画面突然冒出来，耳尖悄悄泛红。明明是九岁的小少年，此刻却像做错事被抓包似的，眼神往旁边飘了飘，没直视谢澹眠，也没接话，只是悄悄把桌上没有动过的慕斯又往季攸宁那边挪了挪。
　　季攸宁则顺势搂住谢澹眠的脖颈，把小脑袋埋进他颈窝，鼻尖蹭着熟悉的气息，刚才的无措瞬间烟消云散，他还咬着没吃完的草莓挞。
　　望着谢澹眠把小omega抱向宴厅休息室的背影，在旁边沉默的齐烬开口：“眠叔怎么会来？”想着男人将omega抱起来的熟稔动作，“他什么时候有个欧米伽儿子？”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身边一贯对任何人都热忱亲和的楚擎，此刻却有些魂不守舍。
　　小楚砚将不多时从宴会离开的小小身影悄悄记在了心里。软乎乎的一团，裹在小西装里，被谢澹眠抱走时还回头望了他一眼。
　　他还不知道那个没礼貌的家伙，叫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