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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40章 苏醒、DNA与伦理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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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被推开时,人造灯光与消毒水气味混合成的冰冷空间里,空气凝固得如同实体。
水无怜奈依旧闭着眼,苍白面容陷在枕头里,监测仪规律跳动的绿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床边,本堂瑛佑眼眶通红,双手死死攥着床单,单薄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用我姐姐的脸?!我姐姐在哪!说啊!”他猛地俯身,几乎要贴上水无怜奈的脸颊,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砸落在被单上,洇开深色的小点。
江户川柯南站在稍远的位置,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盯着病床上“沉睡”的女人那几不可察颤动了一瞬的睫毛。赤井秀一如同沉默的雕塑,靠在门边的墙壁上,针织帽檐压得很低,墨绿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地扫过整个房间。诸伏景光推着雾岛月见的轮椅,无声地滑入房间,停在一个既不会显得太突兀、又能清晰观察全场的角落。雾岛月见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指尖正捻着一根闪着银光的金属细丝,缠绕把玩,仿佛病房里的剑拔弩张与她毫不相干。
“本堂瑛佑,”江户川柯南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清脆的童音带着不合时宜的冷静,“你冷静点。她就是你姐姐,本堂瑛海。”
“什……什么?!”本堂瑛佑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瞪着江户川柯南,又猛地看向病床上依旧“沉睡”的水无怜奈,声音都在颤抖,“不!不可能!你在骗我!我姐姐她……她怎么会是……”
“我说……”一直安静当着背景板的雾岛月见忽然抬起头,歪了歪脑袋,褐色的眼眸里带着一种纯粹到近乎天真的困惑,慢悠悠地插话,“现在做个DNA检测……是什么很复杂的事吗?”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瞬。连赤井秀一的目光都短暂地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下。江户川柯南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内心疯狂刷屏:喂喂!这里最不科学的就是你了好吗!这种时候突然讲起科学来了?!早干嘛去了!你那堆神神叨叨的石头和丝线呢?!
“DNA……”本堂瑛佑似乎被这个过于“科学”的词砸懵了,下意识重复着,混乱的脑子似乎短暂地捕捉到了一线希望,但很快又被巨大的悲伤和怀疑淹没。他固执地摇头,泪水依旧不断滚落:“……假的!都是假的!你们……你们肯定有办法造假!”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病床,带着最后一丝乞求和质问,“……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你告诉他们你是谁!”
就在这时,江户川柯南深吸一口气,决定直接撕开最后一层面纱。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地刺向病床上那个“沉睡”的女人,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她当然认识你,本堂瑛佑!但她的身份不允许她与你相认!因为她是CIA潜入那个黑暗组织的卧底!水无怜奈只是她的伪装身份!你们的父亲,伊森·本堂,同样是为CIA工作的卧底探员!他用自己的牺牲,换取了水无怜奈在组织内部的信任和地位!她不敢认你,是为了保护你!因为一旦暴露,不仅她会死,你也绝无幸免!这就是她不敢睁开眼睛看你的原因!这就是她宁愿让你恨她,也要把你推得远远的原因!”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狠狠砸在病房里每个人的心上。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本堂瑛佑彻底呆住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剩下空洞的震惊和剧烈的心跳声在胸腔里轰鸣。
赤井秀一适时地抬起手,对着微型通讯器低声吩咐了一句。门立刻被打开,两名神情严肃的FBI探员走了进来。
“瑛佑先生,请先跟我们出去冷静一下。”其中一名探员上前,语气尽量温和但不容置疑地扶住了本堂瑛佑颤抖的肩膀。
“不……我不走!我要听她亲口说……”本堂瑛佑挣扎着,绝望的目光依旧钉在病床上。
“带他出去。”赤井秀一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绝对的权威。
本堂瑛佑被半强制地带离了病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他最后一声嘶哑的呼喊。病房里瞬间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嘀嗒声、以及病床上骤然变得粗重起来的呼吸声。
一直“沉睡”的水无怜奈,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曾面对镜头神采奕奕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和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悲伤与警惕。她的目光如同受伤的母兽,先是死死盯住赤井秀一和江户川柯南,带着审视与冰冷的不信任。当她的视线扫过角落轮椅上低头玩着金属丝的雾岛月见,以及推着轮椅、气质沉稳的诸伏景光时,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惊诧和了然——东京塔炸弹案后,坐轮椅的病弱“受害人”和她的可靠监护人,她作为新闻主播自然播报过。
诸伏景光在赤井秀一微微点头示意后,抬起手,动作流畅而坚定地,摘下了左耳上那枚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逆十字耳骨夹。
耳夹被随意地放在轮椅的扶手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随着耳夹离身,诸伏景光身上那股刻意收敛的、属于卧底精英的锋锐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那张脸在灯光下清晰得刺眼。水无怜奈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震惊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她苍白的脸庞!她认得这张脸!组织档案里标注为“已死亡”的——苏格兰威士忌!
江户川柯南深吸一口气,无视了水无怜奈眼中的震惊,切入正题:“水无小姐,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组织不会放弃追查你的下落,琴酒很快就会动手。FBI的防护并非绝对安全,甚至可以说是组织眼中的‘靶子’。我们有一个计划,需要你的合作。”
他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计划的核心:创造机会,让琴酒“成功”地将她从FBI的“严密看守”中“救走”,让她得以回归组织,继续她的卧底使命。
水无怜奈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重新获得信任?你们太天真了。组织不会信任一个失踪这么久、还被FBI控制过的人。我的价值已经大打折扣,甚至可能被直接清除。”
“所以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份‘投名状’。”诸伏景光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一份足够份量,足以让琴酒暂时打消疑虑,甚至重新评估你价值的‘投名状’。”
水无怜奈的心猛地一沉,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就像你当初获得代号‘基尔’时那样。”赤井秀一冷静地接话,“亲手处决一个组织的‘叛徒’,一个卧底。一个份量足够重的目标。”他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他们的计划,“你需要亲手杀死我。”
水无怜奈沉默了。她的目光在赤井秀一、诸伏景光、江户川柯南的脸上缓缓扫过,最后停留在雾岛月见身上。那个少女依旧低着头,仿佛对这场密谋毫无兴趣,只是专心致志地将那根银亮的金属丝缠绕在指尖,绕成一个复杂而精巧的、泛着冷光的线圈。这诡异的平静,反而像一块沉重的砝码,压在了水无怜奈的心头。她深知这些人的能量,也深知这可能是她和弟弟唯一生还的机会。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绷紧的弦。终于,水无怜奈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几乎难以察觉。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计划……细节……”
接下来的谈话声音压得更低,语速更快,充满了战术术语和代号。雾岛月见始终安静得像一尊精美的瓷器,只有指尖那枚不断变幻形状的金属线圈,无声地诉说着她并非全然置身事外。在她又一次将线圈拆开时,指尖仿佛不经意地,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捻。一根极短、不易察觉的黑色短发,悄然粘在了她的指腹。
雾岛宅的书房,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最后的天光,只余下书桌上台灯温暖的光晕。空气里还残留着新煮咖啡的醇香,但气氛却紧绷如弓弦。
降谷零背对着门口,站在书桌前,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用力地按压着桌面——那力道几乎要将实木桌面按出指印。他紫灰色的眼眸深处,风暴正在酝酿。等待的焦灼和对水无怜奈病房内未知进展的担忧,让他的每一寸肌肉都绷得死紧。听到门锁开启的轻微声响,他猛地转过身。
诸伏景光将轮椅推到惯常的位置,语气沉稳:“都谈妥了。水无怜奈接受了计划。明天,”他看向降谷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可以开始行动了。让琴酒收到他‘想要’的消息吧。”
降谷零冷哼一声:“哼,知道了。”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轮椅上的雾岛月见,仿佛在评估她是否又惹了什么麻烦。
就在这时,雾岛月见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点空茫的褐色眼眸,此刻异常清亮地看向降谷零。
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悠悠地伸出右手,摊开手掌。掌心里,静静躺着两根头发。
一根是纯粹的黑,短而硬挺,显然是男性的发质。
另一根则是柔和的茶色,带着自然的微卷。
“喏,”雾岛月见的声音飘忽,带着点完成任务后的轻松,“去测个DNA。”
诸伏景光第一反应是水无怜奈和本堂瑛佑的样本。他刚想开口问是不是从病房里带出来的,却猛地看清了那根茶色的头发——那不是本堂瑛佑的黑发!这颜色……这微卷的质感……他瞬间联想到一个人,心脏猛地一跳!
“这是谁的头发?”降谷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一步跨到轮椅前,紫灰色的眼眸死死锁住雾岛月见平静的脸,“你又想干什么?!”她总能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引爆“惊喜”。
雾岛月见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指尖拨弄了一下那根黑发:“赤井秀一的。”又点了点那根茶色的,“小哀的。”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两颗不同颜色的糖果。
“什么?!”降谷零失声惊叫,声音因极度震惊而变调。
诸伏景光也倒吸一口冷气,蓝灰色的瞳孔瞬间收缩!赤井秀一和……宫野志保?!FBI的王牌狙击手和他们保护的组织前研究员?!
“不可能!”降谷零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身体前倾,极具压迫感地逼近雾岛月见,试图从她那双清澈见底、却深不可测的褐色眼眸中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赤井秀一和宫野明美是恋人!他接近她是为了潜入组织!他怎么可能和小哀有血缘关系?!”宫野明美是灰原哀的亲姐姐,这关系混乱得让他头皮发麻。
雾岛月见甚至微微歪了歪头,看着降谷零近在咫尺、因震惊和愤怒而扭曲的俊脸,用一种近乎学术探讨的、事不关己的语气慢悠悠地反问:
“有血缘关系……又怎么了?”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措辞,然后吐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无所谓吧?反正……日本的表亲可以结婚。”
降谷零被这“神逻辑”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都黑了:“月见!这是能不能结婚的问题吗?!这关系……”他简直找不到词来形容这混乱的局面——卧底、姐妹、恋人、血缘?他指着头发,手指都在抖,“赤井秀一!宫野明美!灰原哀!你就非要凑成伦理连续剧吗?!”
雾岛月见眨眨眼,一脸无辜:“我只是提供样本啊。”
“不行!”降谷零猛地站起来,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这件事,在结果出来并且我们确认清楚之前,你!不准告诉任何人!尤其不准告诉小哀!”他深知灰原哀对姐姐的感情和对组织的恐惧,任何关于身世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诸伏景光也迅速冷静下来,沉声道:“没错,月,这件事非同小可。在没弄清楚赤井秀一和宫野家的真实关系,以及这关系背后可能牵连的组织秘密之前,必须绝对保密。你能保证吗?”
雾岛月见看看如临大敌的降谷零,又看看神色凝重的诸伏景光,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点“你们真麻烦”的不耐烦。
“哦。”她应了一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声音带着点被打扰的困倦,“我本来也没说过啊。”
那语气,理所当然得仿佛她刚才只是分享了一个“今天咖啡有点苦”的无聊发现。
诸伏景光:“……”
降谷零:“……”
书房里的空气沉重得几乎能将人压垮,刚刚敲定“杀死赤井”合作计划的余温,被这突如其来的血缘炸弹彻底冰封。降谷零看着雾岛月见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只觉得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在胸腔里左冲右突,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猛地直起身,烦躁地扒拉了一下自己那头耀眼的金发,最终只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低吼,转身大步走向密道,背影僵硬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诸伏景光看着降谷零消失在密道暗影里,又低头看看轮椅上的雾岛月见,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