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居温度》沈小郁

59、无效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牧云辙起身倒今天的第n+2杯水，江离紧急给刚才放到一边充电的手机开机。

　　一打开，铺天盖地的未读信息，都在告诉他去看看热搜。

　　卧槽我又咋了啊，不是刚从热搜上下来？江离赶紧切了个小号登微博。

　　热搜第一：江离宁清和
　　热搜第二：江离吸烟
　　热搜第三：江越
　　热搜第四：寒霄双男主

　　点开一看，广场上已经撕得天昏地暗，每一家洗广场和屠对家广场时都带了江离两个字，江离快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了。互骂的没什么好看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干脆找了个营销号分析局势。

　　原来是一个女孩子来爱尔兰拍婚纱照时恰好偶遇江离，她觉得挺有缘分的，也没上前打扰，拍了张背影带了爱尔兰的tag发了超话和小红书。

　　偏偏被哪个没那么理智的粉丝刷到了，人家原博明确说只是拍了张照片，没有上前打扰也没有要合照签名，她就在底下刷屏，“ss ss ss”。

　　不知道以为来了一条蛇。

　　原博主就生气了，没接机没刷关没买信息，算哪门子私生，我就是个偶遇的路人，你嫉妒就直说呗？一怒之下，她发了一段本来不打算发出来的视频，配文，“逼我路转黑。”

　　视频是俯拍角度，照的是某个教堂的一角。两个俊秀的年轻男人在教堂的台阶上亲密地交谈着，个子略矮些的那位拿了只精美的首饰盒，打开，一枚蓝色的宝石闪闪发光。随即他的指尖绕过另一个男人的发尾，帮他把项链戴好。

　　画面唯美的像在拍一部文艺片，看起来像一对很亲密又养眼的情侣。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牧云辙率先开口，“我吃醋了。”

　　还没等江离去哄人，一向淡定的周季先大吼一声，“别给老娘调情！”

　　俩人唯唯诺诺地答应。

　　这视频在短短几分钟内被转发十几万次，尽管很快被江离的粉丝举报下架，但视频的录屏依旧满天飞。视频中的另一个人也很好扒，就是寒霄的编剧宁清和。网友们一看，嘿，这不都连上了吗？怪不得让一个素人挑大梁演寒霄的一番男主，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鉴于两位旗鼓相当的美貌，路人安慰绝望的小梨子，至少你们哥哥没找嫂子而是傍了个金主，金主还怪好看的。

　　小梨子弱弱地辩解，p图吧，ai吧，现在是一月你那个视频里怎么春意盎然的呢，时间都对不上。原博主冷笑一声，“六月份就和“神秘友人”来了哦，抽烟喝酒好不自在~”

　　到这儿，事情尚且有可以转圜的余地，江离是演员不是偶像，抽烟归根到底在私德有亏和“别管那么多”之间徘徊。可不知是哪位神通广大的大小姐或者大少爷，或者只是捕风捉影胡说八道的公众号放出消息，“江离六月份去爱尔兰是去结婚的，不是和宁清和，是和寒霄里面的一位演员。”

　　这下江越的cp粉高兴了，也不管这件事听起来多离谱，先捡一口糖，“家产结婚了，同人文照进现实！”这会儿江离的粉丝没吭声，懒得打理这种一眼假的意淫产物。

　　可这是真的。江离从未有任何一刻，这么清晰地感觉自己结婚了，他有点害怕，“她们会不会骂我老公啊？”

　　……周季翻了个白眼。

　　倒是牧云辙听到这句话后嘴角微微挑起一个小弧度，又被他克制住了，“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啊？”江离回头瞪了一眼牧云辙，“小孩子别搭腔，大人聊事儿呢。”他继续和周季说，“能查到我们俩的结婚信息吗？我记得好像知道名字，见证人姓名，婚礼的地点和地址，就可以查证的。”

　　周季点了点头，“如果真的查到的话，你怎么想？”

　　“先保护他，保护他的信息，这样明天问问节目组能不能赔违约金把我们家小孩换掉。”江离用手指点了点一旁抱着花的牧云辙，“律师函就不用了，粉丝看都看腻了，你也发他也发的。找人上微博看看能不能把这件事洗成粉圈内部打架，再不济可以把我之前的瓜抖落抖落，转移一下注意力。”

　　牧云辙是素人，这种事曝光后天然缺少给他站台的人，battle不过的。江离想好了，大不了就先退出娱乐圈嘛，运气好，他就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来，万一粉丝溺爱呢，他就恬不知耻地接着拍戏好了。回不来我就接着写剧本呗，钱也攒够了，又没有欠条需要还。

　　这么想着，江离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把我们小牧藏起来好了。”

　　他的语气就好像牧云辙是一只很可怜的小猫崽或者别的什么小动物，需要人照顾。周季点了点头，还是问了句废话，“不考虑……”

　　“不！”江离先抢答，顺便转身在牧云辙的嘴巴上亲了一口，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我就要那张结婚证。”

　　好吧。周季在心里为这对新婚燕尔的小情侣画十字，“祝你们好运。”

　　在周季起身离开房间后，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牧云辙忽然开口，“其实没关系。”

　　什么啊，这人又想着牺牲自己了。江离撸了一把狗头，“我保护你！”

　　牧云辙看着像要冲锋陷阵的骑士一样，被爱情哄骗得盲目却勇敢的小妻子，慢慢地开口，“那张证明本来就不生效。”

　　在六月的爱尔兰，在金碧辉煌的登记大厅，在处处装饰着花朵，合照，love图案，水晶球和爱神小天使的房间里，在签署那张雪白崭新的婚姻登记表时，牧云辙流畅地，毫不犹疑地签错了一个字母。

　　他的印戒盖在了不属于他的名字上，和“江离”两个字挨在一起，像一句郑重又轻佻的承诺，一个正确的错误。

　　牧云辙一天后接到电话，询问他的笔误何时来更改。牧云辙温和地道歉后说不用，他和他的爱人并没有空闲时间。一周后，一份完美的毫无破绽的证书就邮到了江离手中，爱尔兰的结婚登记中心则划掉了两个名字。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最后还是江离先打破沉默，他胡乱地扯开蛋糕的包装纸袋，用小叉子把海绵蛋糕插得乱七八糟。袋子里还有个摆了香草冰淇淋球的苹果挞，他茫然地挖了一点放进嘴巴里。

　　甜的，甜的过了头，就成了苦的。

　　于是从舌尖到心底，都被那种甜腻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萦绕着。

　　原来没结婚啊。

　　他小声呜咽起来。

　　那一张薄薄的A4纸被他亲手裱好，挂在了溪城的家里，他和牧云辙的房间。他上班时会看一看，睡觉前也会看一看。

　　江离有时做梦，梦见牧云辙说他不会回来，他在英国遇见一个门当户对，一个活泼可爱直率的年轻男孩子。这个看不清脸的男孩有时是金发，有时又是黑发黑瞳。半夜他也要把床头灯按亮，再看一遍墙上的证明，告诉自己他会回来的。

　　原来那个虚伪的正恬不知耻凑上来亲他的骗子，并没有打算陪他度过漫长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