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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错误的猎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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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小姐还真是年轻有为啊,又解决了一个‘永巷’。”
南绛离眼风掠过那群“老前辈”,唇角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敬他们是前辈?可笑。在这深渊回廊里,皱纹堆不出威望,假笑换不来生路——唯有实力,是唯一通行的法则。
永巷——此处收容因强烈怨念或遗憾而滞留的亡魂,化为独立异度空间。每一位亡魂都是其领域的“巷主”,心念即成此地铁律,违者将被领域吞噬。巷主亦可凭一己喜怒,赦免来者,为其重开“人间巷口”。此间一切纠葛,皆止于巷内,不扰人世。
永巷的“巷主”有自己未了的夙愿,帮其实现对自身有极大的反馈,这些“巷主”也不是什么大极大恶之人,存活率都还是很高的,除了违反规则的一些蠢货。
根据存活率分为几个等级:S、A、B、C、D、E。
宴会上是吵闹的人的声音杂乱,南绛离突然从原地消失,让一群人都愣了。
“南小姐这是又去‘巷道’了?”
“南小姐才刚从那出来不久吧。”
“南小姐这次回来实力又会增强吧?唉——我们这群老骨头也不管用。”
“是啊,根本比不上现在的年轻人。”
“……”
宴会上产生了骚乱。
“肃静。”
两个字,掷地有声,压碎所有喧嚣。
玖立于光影交界处,墨色长发垂落如瀑,血色瞳孔缓缓扫过全场——那是南绛离亲赐的权柄,在她目光所及之处,规则必须臣服。
宴会重启的弦音在她身后颤栗地流淌,无人敢质疑。毕竟,她是唯一被允许与阴影女王共享王座的人。
世人总爱嚼舌头,说她不过是南绛离的倒影——同样的墨发血瞳,同样的凛冽性情,一件被用作镜子的精致玩物。
玖从不辩解。
蜉蝣岂能理解影子与利刃的区别?
她唇角掠过一丝冷嘲。能被利用,恰是价值的铁证。看吧,如今她的座次,已凌驾于所有非议者之上。
“玖小姐。”一个服务生模样的随从上前在玖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玖唇边逸出一丝冰刃般的嗤笑。
“何必费心。”
她指尖轻叩杯沿,发出宣告般的清响。
“待南小姐归来,尘埃自会落定。至于他——”
血色瞳孔掠过一丝怜悯,“不过是浪潮将熄前,最后一道徒劳的涟漪。”
宴会声音嘈杂,玖站在二楼俯瞰着楼下的人。
她喜欢这个角度,一种抽离的、近乎神秘的掌控感。
然而,这种掌控感被一个极其微小的不和谐音打破了。
并非刺耳的尖叫或玻璃的碎裂声,而是楼下那支小型管弦乐队,在演奏一首舒缓的华尔兹时,首席小提琴的琴音,微不可察地滑了半个音。极其短暂,几乎被淹没在鼎沸人声中,但玖的耳朵捕
捉到了。
玖的目光无声地投向楼下角落。一个穿着侍者服的男人正端着托盘,姿态无可挑剔,脸上挂着标准笑容。但在玖的精神感知中,那男人的精神图景呈现一种惊人的“真空”状态——他周围所有的情绪波纹,在触及他身周一小片区域时,都如同被吸入黑洞,消失无踪。
不是屏蔽,是“抹除”。
更棘手的是,这“真空”正在以其缓慢、难以察觉的速度,向着今晚的主角——那位年迈但德高望重的哨兵元帅——的方向移动。没有杀意,没有敌意,甚至没有“意图”,这才是最可怕的。它像一个设定好路径的精密程序,不带任何人类情感。
玖的眼睫微微垂下,指尖在冰凉的栏杆上轻轻一点。直接精神攻击会打草惊蛇,公开警示会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她端起手边的酒杯,缓步下楼,融入人群。她的精神触梢不再是隔绝,而是变得如同最细腻的蛛网,悄然编织。她没有去触碰那个“真空”,而是开始轻柔地、反复地拨动“真空”路径前方几个关键节点上宾客的情绪。
步伐再度被阻。
一次是偶然,两次算巧合。但这接二连三“恰到好处”的侧身、递杯、欠身,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试图将她困于原地。
玖驻足,血色瞳孔深处凝起冰霜。
以往,无人敢近她三步之内。此刻的“巧合”,不过是精心设计的试探。
她唇角微勾。看来,太久未见血光,已让有些人……忘了规矩。
“真空”的移动路径被这些看似偶然的人为活动 subtly 干扰、偏折。
终于,在距离那“真空”目标元帅还有五米左右时,那个侍者模样的男人停下了脚步。他脸上依旧挂着完美的微笑,但头颅却极其轻微地转向玖的方向。
没有眼神交流。
但在那一瞬间,玖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冰冷的、非人的信息回馈,如同机械的确认音:
【路径受阻。指令无法执行。识别:高阶干扰源。启动……隐匿协议。】
下一秒,那团“真空”在玖的感知里如同水滴入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侍者也自然地转身,汇入流动的侍者队伍,再也无法分辨。
“拙劣的表演。”
玖眸中血色沉黯,如凝结的血琥珀。她漫不经心地抬手,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两道无声的指令。
“处理掉。”
那名被当作弃子的侍者瞬间被两道黑影挟制、拖走,连一声呜咽都未曾留下。
她目光掠过那片短暂的混乱,唇角噙着一丝冰冷的了然。敌人自然不会留下如此显眼的破绽,真正的猎手,依旧藏在暗处。
而她,很享受这种将计就计的清除。
宴会依旧喧嚣,仿佛那段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玖优雅地端起一杯香槟,指尖冰凉,融入谈笑的人群。她不再试图用精神壁完全隔绝外界,反而将感知如最纤细的蛛网般悄然铺开,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最微妙的涟漪。
那个“真空”消失得太完美了,完美得不自然。就像在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上硬生生挖掉一块,留下的不仅是空白,更是对周围色彩的一种无声的扭曲。她要找的,就是这份“扭曲”。
在宴会厅东南角,靠近乐队的阴影里,一个穿着深蓝色礼服、正与人相谈甚欢的女士。她的精神屏障毫无破绽,情绪波动也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过于完美了。在玖的感知中,那屏障平滑得像一块冰冷的玻璃,没有任何活人应有的、细微的精神颤动。更重要的是,以她为中心,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精神流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的、被“梳理”过的顺滑,仿佛在刻意掩盖不久前曾被某种力量粗暴“抹除”过的痕迹。
“伪装成向导的‘节点’么?”玖在心中冷笑。不是主脑,更像是一个负责接收信息、并确保“真空”退路干净的中转站。
直接揪出来,太便宜对方了,也得不到任何信息。
玖垂下眼睑,抿了一口酒。一道无形无质、完全不同于她平时风格的精神秘梢,如同被感染的病毒,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会场本就嘈杂的精神背景音中。这道触梢微弱、杂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不定”——完美模拟了一个刚刚感知到异常、却无法确定、自身精神力又比较脆弱的向导可能散发出的波动。
这道伪装的波动,如同试探的饵料,精准地“飘”向那位蓝衣女士。
果然,几乎是立刻,一道极其隐蔽、带着审视意味的精神扫描拂过玖伪装出的精神源头(一个恰好站在附近、真实精神力也确实比较弱的年轻向导)。扫描一触即收,确认了“威胁”等级极低后,一道更细微、更精密的指令从那蓝衣女士的方向传出,并非攻击,而是试图对那个“受惊”的年轻向导进行浅层精神安抚和记忆模糊——标准的灭口后清理现场的手段。
就是现在!
在那道清理指令发出的瞬间,它就像一根无形的线,清晰地连接了蓝衣女士和她真正的目标。玖眸中血光一闪,一直潜伏在侧的、真正的精神力量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沿着这根“线”逆流而上,不是攻击,而是“潜入”。
她将自己的一缕感知,伪装成对方指令的反馈信号,悄无声息地嵌入了蓝衣女士的精神屏障内部。
蓝衣女士毫无所觉,她只感到任务完成,正准备切断联系。
而玖,已经“听”到了她向上一层发出的、加密的确认信息:
【干扰已排除,节点安全。请求下一步指示。】
信息发出的方向,指向了二楼——贵宾休息室的方向。
玖抬起眼,望向那个方向,唇角勾起一抹真正愉悦的弧度。猎手找到了,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她放下酒杯,裙摆摇曳,如同最优雅的捕食者,向着楼梯走去。
每一步都像踏在无声的乐章上。她并未完全收敛自己的精神力,反而让它如同幽暗的香水,若有若无地弥漫在身周。这不是挑衅,而是一种宣告——如同野兽在自己的领地留下气息,告知暗处的对手:我已前来赴约。
通往二楼的螺旋楼梯铺着深色地毯,吞没了所有脚步声。楼下的乐声与谈笑在此变得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楼梯顶端的光线愈发幽暗,寂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她的精神感知在前方谨慎地延伸,如同夜行的猫科动物,肉垫无声地探查着前方的每一寸空间。
没有陷阱,没有阻拦。
这本身就不寻常。
贵宾休息室厚重的雕花木门虚掩着,留出一道狭长的缝隙,透出内部温暖昏黄的光线。门内,是更深沉的寂静。
玖在门前驻足,指尖轻轻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她没有立刻推开,而是将那一缕潜入的精神感知放大。
看到了。
房间内,一个身着银灰色礼服的男人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灯火辉煌的宴会厅。他身形挺拔,精神图景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蕴藏着难以估量的冰冷与黑暗。他显然早已察觉了她的到来,甚至可能,一直在等待。
“不请自来,是否有些失礼?”男人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金属质的冷感。他并未回头。
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将最后一点楼下的喧嚣彻底隔绝。
“主人未曾尽到迎接之谊,岂非更失礼?”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那份漫不经心,目光却锐利地落在男人映在玻璃窗上的模糊倒影。
男人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英俊,却缺乏温度,一双眼睛是罕见的铅灰色,像是笼罩着永不开雾的阴天。他看向玖,目光在她眸中那沉黯的血色上停留了一瞬。
“只是想确认一下,搅乱我小小‘演出’的,究竟是哪位同行。”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一场注定失败的演出,何必劳烦你派出两个‘演员’?”玖轻笑,缓步向前,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用那个粗糙的‘真空’吸引注意,再让‘节点’清理痕迹,很精巧的双层设计。可惜,‘节点’太急于求成了。”
男人铅灰色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像是冰湖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细纹。“看来,我低估了你。”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玖在距离他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微妙距离,“通常,他们没机会说第二次。”
无声的交锋在精神层面骤然爆发!
并非蛮力的冲撞,而是更凶险的渗透与反渗透。男人的精神力如同无数冰冷的蛛丝,从四面八方向玖缠绕而来,试图侵入她的精神壁垒,冻结她的思维。
而玖的精神力量则如同流淌的熔岩,炽热而粘稠,将那些冰冷的蛛丝寸寸熔断、蒸发。
空气中弥漫开无形的压力,窗玻璃发出细微的嗡鸣。两人之间的空间光线微微扭曲,仿佛有看不见的力场在激烈对抗。
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带着绝对零度般寒冷的意志试图侵蚀进来。她眸中血色更浓,几乎要滴出血来。精神图景深处,她的精神体——一只通体漆黑、眼瞳猩红的凤凰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清啼,展开的双翼燃烧起无形的火焰,将侵入的寒意彻底驱散。
男人的脸色微微白了一分,他显然没料到玖的精神力量如此霸道酷烈。
“你不是普通的向导。”他陈述,声音里多了一丝凝重。
“你也不是。”玖回应,指尖微微抬起,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实质的猩红精神刺在她指尖凝聚,锁定了他,“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楼下忽然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似乎是某位大人物发表了致辞。这突如其来的声浪打破了楼上紧绷的寂静。
男人的眼神微微一动,那铅灰色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并非杀意,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他周身冰冷的精神力如潮水般退去,收敛得无影无踪。
“看来,今晚的宴会尚未结束。”他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凶险的精神对抗从未发生,“我们……后会有期,玖女士。”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落地窗无声滑开,夜风涌入。男人的身影向后一退,便融入了窗外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玖没有追击。她指尖那枚猩红的精神刺缓缓消散。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灯火通明的花园,以及远处城市的璀璨流光。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着一丝凉意。
猎手暂时退走了。但玖很清楚,这并非结束。
他认识她。他知道她的名字。
这场宴会上的清除,或许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那位元帅,而是她。这是一次试探,一次对她实力的评估。
玖的唇角,重新勾起那抹冰冷而了然的弧度。
“后会有期。”她对着夜空,轻声低语。
这场游戏,果然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