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璞玉》Kitty猫儿

54、蚀骨

　　沈砚清离开后的别墅，像一座被抽走了所有声音的坟墓。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中央空调的低鸣，窗外偶尔掠过的鸟啼，甚至是他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闷的跳动声，都清晰得令人心悸。

　　苏晚独自坐在客厅那张巨大的沙发上，蜷缩着，试图用双臂抱住自己，汲取一点可怜的暖意。沈砚清的气息似乎还残留在空气里，那熟悉的雪松冷香，此刻却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提醒着他那个掌控者的存在，以及……他的缺席。

　　最初几个小时，靠着体内残留的药效，他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熟悉的、如同万蚁噬骨的感觉，开始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起初只是细微的酸麻，像电流般偶尔窜过四肢，随后逐渐变得清晰、密集，伴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难以言喻的空虚感。

　　他开始坐立不安，在空旷的客厅里来回踱步，脚步虚浮。视线无法在任何物体上聚焦，脑海里混乱地闪过各种画面——沈砚清冷漠的脸，楚然依偎在他怀里的样子，镜中自己破碎的倒影，还有……顾晏那双干净温和的眼睛，以及那句“望安”。

　　“望安”。

　　这两个字此刻像最恶毒的嘲讽。他怎么可能安？

　　焦躁感越来越强烈，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衫，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恶寒。他冲到那个上了锁的床头柜前，颤抖着输入密码，拿出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没有水，就直接干咽了下去。

　　药片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近乎心理安慰的平息。他靠着床头柜滑坐在地，大口喘息，等待着药效将他从这痛苦的深渊里打捞上来。

　　然而，这一次，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那蚀骨的感觉并未如往常般迅速退去，反而在药效完全发作前，变得更加尖锐、更加难以忍受。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他每一寸神经末梢上反复穿刺，又像是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嘶吼着的空洞。

　　他蜷缩在地毯上，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郁的血腥味。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不行……不能这样……

　　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冲向门口。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逃离这种被生生剥离、撕扯的痛苦。他想去找沈砚清，想抓住那根唯一的浮木，哪怕那浮木通向的是更深的地狱。

　　手指刚刚触碰到冰冷的门把，他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不行……沈砚清不在。他去了瑞士，和楚然一起。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将他最后一点理智也浇熄了。巨大的绝望和被抛弃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发出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压抑而破碎的呜咽。

　　身体里的怪兽在疯狂叫嚣，渴望得到安抚。而能安抚它的，只有那个将他变成这样的人，和他留下的、白色的魔鬼。

　　冰层彻底碎裂。
　　暗流化作汹涌的漩涡，将他卷向无尽的黑暗。
　　蚀骨的，不仅仅是戒断的痛苦。
　　更是那清醒意识到自身处境后，无边无际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