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反应》小蛮夭

6、涩风（六）

　　同样的路，同样的歌。
　　孤雏的歌词再次出来，却与去时的心境截然不同。

　　三个小时前，凌霈上车，将一叠拍立得放在中控上。
　　姜丝曼看了一眼。
　　“想看自己拿。”
　　姜丝曼摇摇头。
　　凌霈抓住了她的眼神，“不好奇吗，拍成什么样。”
　　姜丝曼收回视线，看着前方。
　　“不好奇。”
　　凌霈无声地笑了，他将导航开启，声音竟然是他自己的。

　　真自恋。
　　姜丝曼听到凌霈的声音在心里腹诽。

　　凌霈将车载音乐打开。
　　姜丝曼听着音乐和导航播报，怀疑：这样真的能听清导航吗？
　　“是不是觉得有点儿吵？”凌霈双手放方向盘上，问道。
　　他也没有让姜丝曼回答的意思，问完这句话就抬手关掉了声音。
　　车内只有音乐的声音。

　　姜丝曼的目光从车窗外挪向车内的凌霈身上。
　　他把导航关了？
　　果然是喜欢音乐，宁愿关掉导航也要听歌。

　　耳边安静了下来，姜丝曼感觉到了一丝惬意。

　　“我记得你很喜欢听孤雏。”
　　姜丝曼“啊”了一下。
　　转向灯的滴答声接上姜丝曼的沉默，夹在歌曲像是增添的鼓点。
　　凌霈隐藏在夜色中的嘴张开，他的眼睛看向前方，心思却在旁边座椅上的姜丝曼上。

　　她不惊讶吗？
　　还是说，她知道自己，只是不想跟自己多说。
　　凌霈扯了扯嘴角。

　　胡思乱想间，孤雏已经播放完。

　　“有些话不知道要怎么说，那些欲言又止一笑带过。”
　　“无人知晓的我，没一个人可诉说。”

　　凌霈听着这首歌的歌词，突然有一股酸酸的感觉从心尖冒起，然后顺着他的咽喉一路往上，将喉咙堵住，让鼻子发酸。

　　两个人都目视前方，却各怀心事。
　　凌霈不知道姜丝曼还记不记得自己，又怕说起以前的自己时又让她联想到刚才地下车库发生的事。
　　毕竟以前的自己，可没现在看起来体面。
　　凌霈在心里自嘲。
　　他握紧方向盘，缓缓松了油门，踩向刹车。

　　车停在十字路口，红灯漫长。
　　车内气氛安静。

　　凌霈在想怎么开启话题拉近两个人的距离的时候，姜丝曼正在警告自己在之后的工作相处中要更加谨慎小心与凌霈相处。

　　复盘着刚才跟凌霈的相处，迷迷糊糊，姜丝曼就睡着了。

　　凌霈将车停稳。

　　地下停车场内很安静。
　　车内暖气源源不断充斥车厢，这让空气变得有些发闷。
　　他关掉车灯，借着中控的灯，扭头看向副驾驶靠着座椅呼吸平稳的人。

　　昏暗中，凌霈的眼睛一直看着姜丝曼。
　　他想问出自己的疑问，怕姜丝曼产生厌恶的情绪，更怕姜丝曼回忆不起来。
　　如果她忘记了，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白日做梦。

　　她不会忘记的。
　　凌霈靠向椅背。

　　车内充斥着他沐浴露的香味，也有来自姜丝曼衣服身上的香水味。
　　他鼻翼微动。

　　男香？

　　这件外套是他在梁敬英的演唱会上碰见姜丝曼时她穿的。
　　那个时候还只有浅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思绪纷杂，副驾驶座位上的人悠悠转醒。
　　她没睡多久，一睁开眼，下意识看向驾驶座，就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凌霈的眼睛很润，像一湖清水。

　　两个人对视，依旧是姜丝曼率先挪开视线。

　　“我睡了多久？”姜丝曼问。
　　“半个小时。”凌霈回答。
　　“睡了好久。”姜丝曼嘟囔了一句。她怎么就睡着了，在人家的车上，凌霈想必也很为难要不要叫醒自己...
　　“不久。”凌霈笑着摇头，他的笑很浅，几乎看不出来，但语气在温暖的车内发酵，送入姜丝曼耳中时像被轻飘飘的蛛网拢住，变得痒痒的。

　　姜丝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耳朵。

　　两个人乘坐电梯回到酒店六楼。
　　姜丝曼回到房间后就去洗了澡，坐在床上撩起睡裤看脚踝上的淤青。
　　淤青的颜色呈现淡黄色，中央透着紫。
　　“哎，马马虎虎的。”

　　“扣扣——”

　　姜丝曼抬起头，以为是错觉，但是她还没来得及仔细辨别，就听到又一道急促的敲门声。
　　她皱眉翻身下床，来到猫眼前看了一眼，发现站在自己门外的竟然是凌霈。

　　姜丝曼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带着疑惑她打开了门。
　　“怎...”么了。
　　一句话还没问完，凌霈就跻身进来，他的动作很快，一只手关门，另一只手将电脑包随手放在进门的坐凳上。
　　门后的位置并不大，凌霈一股脑进来也不说理由，姜丝曼下意识为了跟凌霈保持距离她往后退。
　　一屁股坐在了坐凳上。

　　一站，一坐。
　　一俯视，一仰视。

　　凌霈的脸从下往上看显得更加凌厉。
　　姜丝曼撤下视线。
　　视线一平视，发现这个位置...很微妙。

　　姜丝曼脑子一抽，伸手就想推开，让自己从这小小的被凌霈圈住的地方离开。
　　但她的手还没碰到地方，就被另一只手捉住了。

　　“喜欢它？”

　　姜丝曼这才意识到她刚才下意识都做了什么。
　　“没有。”她回应。
　　凌霈的视线落到她偏开的脸，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她的手靠近自己。
　　姜丝曼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你干嘛！”
　　这下终于舍得转头看他，姜丝曼抬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嘴角的笑恶劣，眼神却很无辜。
　　“拉你起来啊，不然姜老师以为是什么？”
　　凌霈一用力，就把姜丝曼拉了起来，他说话语速很快，轻轻拍了一下姜丝曼的肩膀，带着点让她往里面走的意思。
　　“我房间里有人。”
　　“什么？”
　　“东西被动了，要换个酒店，你收拾一下，我们换地方。”
　　姜丝曼觉得毛骨悚然。
　　任谁从外面回来发现自己房间里面多了一个人都会被吓得不轻。
　　她以前听过经纪人说圈内艺人会有被私生堵酒店门的经历，但是进入艺人的房间...
　　姜丝曼真觉得活久见。
　　这些人是法盲还是不把法律法规当一回事啊。
　　凌霈看着姜丝曼这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有点儿不忍心了，简单地说了两句带了过去。

　　姜丝曼觉得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我以前的咖位还是太小了...”姜丝曼感觉自己脚踝那儿更疼了。

　　凌霈就坐在门口没有往里走。
　　房间内很安静，只有姜丝曼在地毯上走来走去一次性拖鞋和地毯摩擦的声音。
　　她从浴室抱着东西出来，一边整理一边嘀咕：“还好这次行李带的少。”不然按照以前拍戏带的行李，没两个小时收拾不完。
　　姜丝曼紧赶慢赶收拾好东西，她拖着行李箱来到门口。
　　凌霈起身。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走廊里传来了很多个人走动的脚步声。

　　姜丝曼的房间在电梯间的左侧，凌霈的房间在电梯间的右侧。
　　这些在走廊外面走动的人像是找错了方向，走到一半又匆匆折返。
　　脚步声小了下去。

　　“口罩。”
　　姜丝曼将一次性口罩递给凌霈。
　　凌霈接过，看了她一眼。
　　“你头发没吹干？”
　　姜丝曼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她头发长，吹了一半是想拿精油涂的，但被敲门声打断了。
　　“没事儿，我有帽子。”姜丝曼笑了下，她凑到猫眼前观察了一下，而后说道，“我们走吧，外面没人。”
　　凌霈皱眉，他还想说什么，就被姜丝曼回绝。
　　“走吧，我吹风机已经放到行李箱里了，想吹也吹不了了。”
　　凌霈把自己的围巾递给姜丝曼。
　　“我的责任，围巾戴着吧，别感冒了。”凌霈没说，这围巾本来就是给姜丝曼准备的，这个颜色并不适合男性。
　　姜丝曼没注意这么多细节，她并不想要。
　　但凌霈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将围巾给她围上，然后拿过她手上的帽子一并给她戴上。
　　动作行云流水。
　　“走吧。”

　　凌霈带着她从房间到了楼梯间。
　　应急防火门打开又关上。

　　姜丝曼的行李由凌霈拿着，而她手上拿的是凌霈的电脑包。
　　从六楼一路往下，姜丝曼气喘吁吁。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喘不上气，脚踩在一楼的地面上，喘着粗气才有空闲用手去扯围巾。
　　“不舒服？”
　　“勒。”
　　凌霈的手松开行李箱，给姜丝曼调整了一下。

　　男人的影子挡住一半她的身体，姜丝曼听到凌霈的话语中略带歉意：“抱歉，我以前没有帮人戴过围巾。”

　　这句话一说出来姜丝曼感觉天都塌了。
　　什么意思，他没有帮他女朋友戴过？
　　为什么要说出来啊。
　　罪过啊姜丝曼。
　　你真成罪人了！

　　姜丝曼：“......”其实你不用告诉我这些的，真的。

　　又上了车，但是这一次，司机是小岑。
　　“凌哥。”小岑打招呼，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姜丝曼，问道，“姜老师，就你一个人？”
　　姜丝曼想问还有谁，但手机震动，是经纪人高姐打来的电话。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姜丝曼对着小岑说完接通了微信电话，“高姐。”

　　“凌霈的私生找上门了？你们现在在哪儿？”
　　车内没有放音乐，高姐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来，凌霈和小岑都听见了。
　　姜丝曼回答：“刚从酒店出来。”
　　高姐说：“你先不要回家里，万一有私生跟车，摸到你家，你一个人不安全。”

　　小岑从后视镜又看了一眼姜丝曼。
　　姜丝曼这个名字他不陌生，第一部戏就是跟著名导演的合作，一年的时间上了两部电影，主角配角都出彩，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就闹出了情感纠葛中。
　　小岑扪心自问对姜丝曼是有好感的，她长得就是所有男人心中初恋的那种类型。
　　但这点小心思对上凌霈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后顿时消散：“车后有什么看的这么入迷？”
　　小岑尴尬笑了一声：“我看看有没有跟车的。”

　　高姐的声音继续传出来：“小助理这两天就能面试完。”她手底下不光只有姜丝曼一个艺人，眼下正在处理另一位艺人的感情纠纷。
　　姜丝曼听出了高姐语气中的疲惫。
　　“这两天自己机灵点，我让司机多注意，跟凌霈有关的事，你都要小心点。”
　　高姐就差没把“咖位跟人家不匹配，别蹭”这句话摆明面上说。

　　小岑觉得这人说话太犀利，字里行间都是在警告姜丝曼不要动歪心思。
　　他觉得呀，还是凌哥动歪心思的可能大一点。
　　姜老师一看就不吃凌哥这一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