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也要吃窝边鱼》抹茶mody

14、主动

　　昏暗灯光下，池雩的脸隐匿在其中，若隐若现。

　　即使背景音很大，他说的话还是被清楚地录进了视频里，那道清冷的嗓音说出向祎慈的名字时，无来由的听出了些许缱绻来。

　　向祎慈望着窗外的翠绿的枝桠，被小小窗口框住的树梢上落满了阳光，偶尔被风吹动时连带着光影也跟着晃动起来。

　　她的意志力原来也像那枝桠一样脆弱吗？

　　手上还在无意识地摆弄着机器，脑子却已经拐了百八十道弯，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师姐？师姐？师姐！”声音由远及近，又突然变大，感官接收到信息时只见站在她面前的李奕然放大了的脸，以及她疑惑的表情。

　　向祎慈猛然回神：“啊......啊？怎么了怎么了？”
　　“你在这站了快俩小时了，叫了你好几声也不应，身体不舒服吗？”李奕然关切地问她。

　　“我没事呀，就是想事情想入迷了，别担心。”她笑着把手搭在李奕然肩上，友好地拍了拍，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那就好，最近流感严重，怕你是不舒服就多问了几句。”
　　李奕然虽然比她小，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她观察事情很细致入微，而且还很体贴，平等的用贴心对待每一个人。

　　“放心好了，姐已经好几年没生过病了，身体素质杠杠的！”向祎慈说罢，还撩起袖子展示自己那点肌肉。

　　李奕然配合地表现出吃惊的表情，上手掐了掐她的肱二头肌，瞪大双眼感叹：“哇，真的耶！师姐请告诉我保养的秘诀吧！”

　　她晃晃食指，装成高深的模样，说：“nonono，这是为姐的独家秘籍，万万不可外传~”
　　两人一来一回，像演了一部夸张的短剧。

　　她这几天一直泡在实验室里，早出晚归的，都没什么时间跑到隔壁去找池雩，自然也不知道他根本没在家。

　　作为二十多年的好友，向祎慈还是头一次从网上得到池雩的消息。

　　她打开社交平台，首页推的第一条就是他们球队的喜报——超级主攻手池雩伤后重回赛场，南郑市队再次摘得桂冠，拔得头筹。

　　向祎慈窝在沙发上，定睛去看池雩腿上贴着的肌贴，视频很短，拍摄池雩的部分却很多，摄像机都随着他迅捷的动作快速移动着，他一上排球场，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地盘里似的，灵活又敏捷，游鱼得水。

　　看样子他的腿恢复得很不错，接连几个跳发都直接ace，超级主攻手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那天之后他就随队飞去了北湾市参加排球赛事，怪不得见不到人呢，想来这还是两人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断联这么长时间。

　　她手指点了几下，熟练地调出池雩的聊天框，显示的最后一条信息已经带上了具体日期。

　　手指无意识划动屏幕，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想着想着，她无意识地叹了口气，不就亲了一下，至于生那么大气吗？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病。
　　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过后，是池雩的发病高峰期。

　　以往她去看比赛，一是她确实喜欢这项运动，二是要在赛后给池雩做安抚。

　　实话说，运动员本来就看身体素质，二十几岁虽然还是运动员生涯的黄金时段，但毕竟他有心理疾病，没有人知道意外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苏严辛是很反对他当运动员的，当初没有进国家队也是因为他的这个病。

　　向祎慈刷到这条视频时池雩刚落地。

　　一排明显高过人群的球员拖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池雩走在最后，身上还穿着球队薄外套，带着帽子和口罩，恹恹地拖着行李箱跟在教练身后。

　　市排球队在当地的知名度不低，许多球迷都自发地来接机，现场围了很多人，但都很有秩序地让出一条路来，而球员之中又数池雩的名气最高，现场来的多是他的球迷，高声喊着他的名字，祝贺他再得冠军。

　　可彼时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不熟的人只当这是他的个性，但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是身体很不舒服了。

　　现场人太多，空气不够通畅，此起彼伏的祝贺声，这些都通通变成了切面锋利的碎片，一下一下地往池雩大脑里扎，让他几乎头痛欲裂。

　　扶着行李箱的手苍白，也是因为在竭力忍耐着身体的不适，即使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还是不能够缓解心理疾病带来的生理反应。

　　挡在他身前的教练回头问他：“能不能撑住？”
　　“嗯......”他强忍着回应一句，尾音却发颤。

　　“小向不来接你吗？”教练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事，又问了句。
　　池雩没接话，只默默地低着头走路。
　　教练看了他一眼，他没回话，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所幸机场出口离得不远，刚出门就上了大巴车，一个半小时就能回到体育中心。
　　上了车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保持安静，生怕惊扰到池雩。

　　池雩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坐定，才摘下半边口罩，从外套口袋里掏出药瓶，又拧开一瓶水，倒出几颗药后和着水吃了下去。

　　额上布上了层薄汗，接连几天不间断地服用同一种药物，吃到最后，身体对它产生了抗药性，治疗效果也就跟着大打折扣，如同杯水车薪，缓解不了一点。

　　呼吸有些发颤，池雩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等待着时间流逝。

　　车上安静得只能听见机器运作的声音，拉上的窗帘挡住了外面西下的阳光，车内一片昏暗。

　　他们回到体育中心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大巴车停在排球馆的大门口，立在一旁的路灯明亮不已。

　　坐在前面的队员们把池雩叫醒，才一个接一个地下车，没一会，车里就只剩下他一个。

　　他坐直身子，缓了缓，才扶着前面的座椅起身。
　　快要走到车门时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小小的说话声，他顿了一下，觉得其中的一道声音还很是耳熟。

　　他弯着身子，踩着台阶下了车，一眼就看见了那道声音的主人。

　　向祎慈站在路灯下，旁边放着他的行李箱，是司机帮忙拿下来的，她跟面前的几个球员说着话，还笑得惹眼。

　　球队的球员她都认识，毕竟池雩进了球队十年，她也跟着在里面混了十年，加上她性格好，球队里上到教练，下到队医跟她的关系都很不错，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向女士也是球队的赞助商，向祎慈作为她的女儿，经常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几人说话间，向祎慈瞥见池雩下了车，而后笑着止住话匣，跟他们道别后迈开腿走几步到了池雩的面前，一言不发拉过他的手，牵住。

　　平时滚烫的手此刻变得异常冰冷，手背上还泛着红，一大片一大片的，看得人心里发麻。

　　他的手太大，向祎慈要用两只手才能堪堪将他的一只手包住。
　　抬起头问他：“好点了吗？”

　　池雩低垂着眼眸，任由她把自己的手包住。
　　其实没有好到哪里去，黏膜接触过后再做普通的肌肤接触，根本不够，一点也不够，他喉部动了几下，内心叫嚣着要触碰更多。

　　那天说下那句话后，他就后悔了，不是后悔在她清醒的时候和她接了吻，而是后悔没有当场坦白。

　　就算她不是那又怎么样，他不想再忍了。
　　干脆一股脑将一切都告诉她，将他内心的阴暗明明白白地放到她的面前，直白地问她要不要接受自己。

　　他有认真想过的，在下意识退开的那点距离，在那段短到以秒计算的时间里，他已经想过算了，把它当成以往的每一个恶作剧一样算了。

　　可当他亲耳听见那句“纯友谊”时，理智完全崩盘了。
　　身体里那个日益膨胀的气球早就在她主动亲上来时炸开了，极力维持的冷静也瞬间被瓦解。

　　“你怎么不说话？还是不舒服？”她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照常为他做安抚。

　　原来那件事只有他在意。

　　池雩极轻地扯了扯嘴角，说出口的话没什么情绪：“嗯，没事了。”
　　向祎慈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教练说你刚才都快站不住了。”
　　“我送你回家。”说完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向祎慈空出一只手来拉行李箱，一手牵着他往旁边的停车场走。

　　她本来想开她的小电动来的，但想起了是来接池雩的，就开了辆小宝马。
　　池雩手长腿也长，差点塞不进车里。

　　“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挽着我的手。”向祎慈抬抬右手，用下巴示意了一下。
　　“......”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不想出车祸。”

　　她“嘿”了一声，扭头去看他，“你这是不信任！”
　　“被你说对了。”池雩摘下口罩，从中控台拿了瓶水，打开喝了口。

　　两人像以前那样拌起了嘴，车子也平稳地上路，池雩虽然没有挽住她的手，但拉住了她的衣服，另一只手低头回信息。

　　一路上快速闪过的路灯映在池雩的脸上，时明时暗，看不清神情。

　　小区离得不远，再拐个弯就到了。
　　向祎慈手上握着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盯着前面的路，临到小区车库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恭喜啊，池雩，又拿了一个冠军。”

　　打字的动作没停，池雩抬头看了眼后又低下了头，说：“是吗。”
　　答非所问，向祎慈有些不满地皱皱眉头，但也没计较，又说：“我看了回放，打得很棒，只是你的腿真的好全了么？”

　　旁边的人一直在回信息，再次答非所问：“向祎慈，你知道那天我妈说什么了么。”
　　车子稳稳停在车位上，她熄了火，才回：“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