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汴京春》摹夏

82、老乡见老乡

　　郑辉：“我还会背他别的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苏音听出来，前面一首是陈曦给她的众多诗句中的一首。
　　只是大多是残缺的，当时陈曦说不要用全首，要一个小才女名即可，若是大才女，便有人来踢馆。所以诗集里多为残句。
　　此时，郑郎君对上了下半句。
　　飘飘这个身份在郑郎君这里已经无法隐瞒，如此也好，她曾堕入淤泥，之前养母的话也只是不清醒时乱点鸳鸯谱。
　　可是揭开了她最不堪的身份的是郑郎君，她为何这般难过。
　　苏音挣脱郑辉的钳制：“竟然被郑郎君发现了？”
　　郑辉着急：“我是郑辉，I'm Zheng Hui. Who are you?”
　　苏音：“啊！”
　　郑辉仿佛被一盆冷水浇透。
　　她不是？
　　她不是吗？
　　“肖战、王一博、易烊千玺、沈腾、王安宇……你喜欢谁？”
　　苏音真被吓着了，想朝外退：“郑郎君你在说什么。”
　　她真听不懂！她不是，那是谁？
　　还有一个人，对，辰辰。
　　辰辰？李辰！
　　郑辉忽然燃起希望：“那些诗还有妆品还有白蛇传，都出自辰辰之手对不对？”
　　苏音瞳孔一缩，不行，陈曦现在是郡主，不能传出那样的消息。
　　郑辉见苏音的反应，更加确认：“李辰就是辰辰。”
　　“不是。是我，都是我做的。”
　　郑辉放开苏音，转身就走。
　　苏音急匆匆地追赶，连鞋子跑掉了也没发觉，上前拦住郑辉：“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不是她，都是我自己做的。她是郡主你诋毁郡主你可知道后果。”
　　郑辉停下，回头看着苏音，掰开用力攥着他手臂的手。
　　回身捡起苏音的绣鞋，弯腰抬起苏音的脚，把鞋子穿上，仰起头：“你怕我对她不利？若是叫你替她呢，你愿意吗？”
　　苏音身子颤抖，真的被发现了，他到底要干什么？
　　郑辉起身继续往外走，他太着急了。在陌生的古代生活了十八年，他以为已经变成这里的一分子，只是当他得知还有熟悉的人和他一起，那种归属感叫人想哭。
　　苏音回过神，忙朝前跑几步又拉住郑辉：“我愿意替她，做什么事我都愿意。求你，求你不要去找她，不要说出她曾是辰辰。求你。”
　　苏音扑通跪在郑辉面前。
　　郑辉忙去扶，苏音跪得太急，郑辉竟被带着跟着跪了下去。
　　文元抱着一床棉被，一进门又看见自家郎君和苏娘子双双跪着。
　　歪头看过来：“郎君，你和苏娘子又拜了一回堂啊？！”
　　周四娘，拿着东西，瞪了文元一眼：“可是绊倒了？”
　　苏音顾不得其他，只是求郑辉：“郑郎君，求你。”
　　周四娘不解：“求郑郎君什么事？”要跪求。
　　郑辉忙说：“苏娘子想去大相国寺逛逛大集会。不是跪着求我，是刚才没注意台阶这才绊倒了。”
　　郑辉朝苏音一笑：“她有娘子这般的朋友，某很高兴。改日我们一同去大相国寺逛大集会。”
　　苏音愣住，什么意思？
　　郑辉已经大步走了出去，交代文元：“你帮着收拾完自己归家去，我有事先走了。”
　　郑辉骑马走了，苏音这才反应过来：“周婶子，我有事要去一趟李家，稍后就回。”
　　苏音急匆匆地去找陈曦，跑到李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娄元娘出来接待，见到苏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吓了一跳：“苏娘子，这是怎么了？”
　　苏音急急地问：“郡主呢？”
　　娄元娘：“刚出去，郑家小娘子约她。”
　　苏音：完了！
　　娄元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再追问，苏音无法解释。
　　暑热褪去，慢慢冷静下来，回忆郑郎君最后说的话：她有娘子这般的朋友,某很高兴。
　　问娄元娘：“郡主认识郑郎君？”
　　娄元娘：“认识啊，我们一同赴的范家乔迁宴席。”
　　苏音思索，难道是郑郎君和陈曦早就相识，只是因为一些原因认识易容后的辰辰，而不认识恢复容貌的郡主。
　　从他的话里，与陈曦十分亲昵，竟说代陈曦高兴。
　　难道她想错了，难道是郑郎君心仪陈曦？！
　　若是如此，郑郎君该不会害陈曦，心里有些难受。
　　有些尴尬地和娄元娘说：“李家嫂嫂，苏音莽撞了，恐怕将事情想岔了。无事，我先回了。”
　　娄元娘不知道什么事，见苏音神情轻松，该是无事：“我叫人送你。天太热了，早些回去，别中暑。”

　　陈曦来到郑淼淼约的地方，一下车就愣住了。
　　〈济仁堂-京城百年老店总号〉
　　棕红色匾额金漆大字，大门敞开；
　　一侧站着伙计满面笑容在迎宾；
　　一侧长条桌案，一摞相同图案的小药盒，摆出了造型；
　　地上立着牌子，上面画着一个可爱的胖娃娃，小儿贴着脐贴。旁边一行字：小儿暖脐贴，买五赠一。
　　陈曦急急地往里走，熟悉的货架、熟悉的柜台；
　　侧面两张桌案被中间隔开，各坐着两位老者，身上穿着陈曦熟悉的西装领大褂，只是不是纯白色而是藏青色。
　　陈曦忽然笑了眼睛湿润，这哪像医生，倒是像保洁。
　　郑淼淼，原来你是我的姐妹！
　　郑淼淼的女使芸香早得了交代上前引领：“郡主随我来，我家娘子在内室等您。”
　　另一个女使引着陈曦的护卫随从到另外一间茶室休息。
　　莲蓉想跟，被陈曦制止：“无事，郑娘子家的店铺，你们就在这等我吧。”
　　进了内室，芸香躬身退了出去。
　　陈曦看着不同于这个时代陈列，显得有些空旷的屋子。
　　一侧摆着木质茶座，另外一侧是一张熟悉的长条大方桌，桌上摆着许多熟悉的包装盒子，都是成药的包装。
　　桌子后面一张大椅，对面两张客椅。
　　这是一个标准的老板办公室，甚至桌子后面墙上挂着‘天道酬勤’！
　　陈曦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郑淼淼你出来！”
　　郑辉红着眼圈，从门后走出来，看到陈曦放声大哭，忍不住落泪：“我该叫你什么？你叫李辰吗？”
　　陈曦抬头怎么是郑辉！
　　所以：“不是郑淼淼，是你？”
　　“是我。你好，我是清大机械工程系24级研究生，我叫郑辉。”
　　郑辉朝陈曦伸出手。
　　陈曦愣了，她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不对个暗号吗？宫廷玉液酒啥的。”
　　陈曦走过去握住郑辉的手，哭唧唧：“我叫陈曦。22级农学本科毕业，广告公司设计打工狗。学校我就不说了，怕校长找我说我抹黑母校。”
　　郑辉一把拉过陈曦紧紧抱住，陈曦也紧紧抱着郑辉，哭得更加大声。
　　原来不是一个人了，竟然还有一个和他（她）一样的人，这感觉和见到父母亲人的感觉何其相似。
　　两人发泄完，开始对账。
　　郑辉：“你是怎么来的。”
　　“车祸。我妈结婚了，我爸让我去当花童，我生气不去，开车出去写生。大半夜，在首都机场高速上被大货车碾压。”
　　郑辉：“……”你家肯定挺热闹。
　　陈曦：“你呢？”
　　“我……不知道，就是睡了一觉。”
　　陈曦：“……”这么随意的吗。
　　郑辉：“写生？不是学农业怎么去做了设计师？”
　　陈曦：“嗨，没学好呗。我妈是画画的，我爸是我姥爷的学生，研究水稻的，姥爷想有家族传承。所以我一个学渣，弃艺学农，学了个稀碎，现在的就业形势……你不会懂的，你是学霸。”
　　“所以你父母理念不同后来离婚了。”
　　“你做我爸妈的儿子比较合适，你比我懂他们。可惜没机会告诉他们我理解了。”
　　郑辉抚了抚陈曦的后背：“我没有父母，很小就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人做儿子，我会做孙子。我爷爷在我上大学之后才去世，比医生判得多活了三年。”
　　陈曦拍了拍郑辉：“你很棒。”
　　郑辉点点头：“后来我捡了个研究历史走火入魔的大叔，穿越前我们住了一个暑假。其余时间其实我都是一个人。”
　　陈曦有些心疼：“所以在这里还不错，你有亲人。”
　　郑辉也很知足：“我的父母亲情缘分太浅吧，一岁时生母去世，七八岁父亲去世。继母和淼淼是我最亲的人。”
　　陈曦：“你想过回去吗？”
　　郑辉摇头：“从没想过。”
　　陈曦沉默，是的，他在那个世界没有亲人朋友，没有牵挂，他并不想回去。
　　郑辉想听听她找到的讯息：“你找到了？”
　　陈曦摇头拿出慧能长老赠予的菩提子：“没有，但是遇到了一个高人。”陈曦将慧能长老的话转述给郑辉。
　　郑辉来回踱步：“你可知道当今官家是谁？”
　　陈曦点头，她猜到了：“所以其实现在的宋，根本不是我们那个世界历史上的宋。”
　　郑辉：“对。我也是后来知道官家名字许久才捋顺的。契机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什么，陈曦不明白，历史拐了弯。
　　郑辉：“当今官家十八年前没有死，不仅活了下来，当今太子十五岁，身体健康，还有一个十岁的公主。”
　　所以呢……天将降大任……
　　郑辉：“是的。十八年前，你我穿越而来。”
　　陈曦不觉得：“我沉睡在李辰的身体里，只是能感受到她的情绪，是一个旁观者。况且，我们什么奇遇也没有，并没有影响世界。”
　　郑辉瞬间泄了气，也是，他的十八年也平平无奇。
　　陈曦笑眯眯地问：“学霸，你科举了吗？”
　　郑辉有些尴尬：“嗯。”
　　陈曦：“郑秀才？”
　　“不至于那么差。”
　　陈曦：“举人？”
　　“嗯。”
　　陈曦：“没下场吗？”
　　“下了。”
　　陈曦不再问，郑辉不干了：“不是，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我是学渣，我并不歧视没考中进士的学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