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之光》刘开开

3、第 3 章

　　宴席终了，贵妇与贵女们依序行礼告退，方才还语笑喧阗的御花园，顷刻间便如潮水退去，只余下满园寂寂的秋色与侍立无声的宫人。

　　周落萦正随母亲随着人流准备离去，一位身着深青色女官服制、气质沉肃的姑姑却悄无声息地来到她们身边，微微一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母女二人耳中：“周夫人，周小姐，皇后娘娘请二位留步，移步凤仪宫说话。”

　　周夫人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侧头与女儿交换了一个眼神。周落萦眼中也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沉静下来，只轻轻点了点头。

　　母女二人随着那女官，穿过层层殿宇，来到了皇后所居的凤仪宫。殿内不似方才宴席上的奢华，陈设更为典雅庄重，沉水香的清幽气息在空气中缓缓流淌，让人不自觉便敛声屏气。

　　皇后已换了常服，一身绛紫色宫绦长裙，卸去了些许宴会上的珠光宝气，更显雍容威仪。她端坐于暖榻之上，见二人进来，唇角含了一抹浅淡却比宴席上真切几分的笑意。

　　“不必多礼了，坐吧。”皇后声音温和，目光落在周落萦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却又不会令人感到不适。“今日园中喧闹，倒是难为周小姐能静心品出那曲中真意。”

　　周夫人忙起身谦道：“小女年幼无知，言语若有冒失之处，还望娘娘海涵。”

　　皇后摆了摆手，笑道：“夫人过谦了。本宫倒是觉得，周小姐心思玲珑，见解独到，很是不俗。”她顿了顿，视线转向微微垂首的周落萦，语气愈发温和，“本宫见了你，便觉得甚是投缘，这宫里平日也冷清，不知周小姐可愿意在宫中陪伴本宫几日，说说话，解解闷？”

　　这话说得客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周夫人心中又是惊喜又是忐忑，惊喜的是女儿竟真得了皇后青眼，忐忑的是这“陪伴几日”背后深意，只怕非同小可。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周落萦此刻心中亦是波澜微起。她本意是来走个过场，全然无意卷入这太子选妃的漩涡之中。然而，皇后这突如其来的“挽留”，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她的计划。

　　她抬起眼，迎上皇后那看似温和，实则深邃难测的目光。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意识到，从她开口评论那曲《秋鸿》开始，或许更早，从皇后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一刻起，她便已无法轻易脱身了。

　　一丝无奈掠过心头，但随即，一股莫名的好奇又如细藤般悄然滋生。

　　这重重宫阙之内，究竟是怎样的天地？那位引得满京城贵女竞折腰、年过二十五却让皇后如此费心择妃的太子殿下，又是何等人物？皇后留下她，真的只是一时“投缘”，还是别有深意？

　　她原本只想做个看客，如今却被不由分说地拉入了局中。既然如此……

　　周落萦起身，仪态端庄地行了一礼，声音清晰而平静：“承蒙皇后娘娘厚爱，是臣女的福分。臣女愿留在宫中，陪伴娘娘。”

　　她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探究光芒。既然避不开，那便……看看这潭深水之下，究竟藏着些什么吧。

　　皇后看着她恭顺却并不卑微的姿态，眼中笑意更深，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