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之光》刘开开

33、第 33 章

　　周府厅堂内，气氛庄重而略带一丝难以言说的紧绷。

　　按照礼制，周丞相携夫人与周将军率先向二皇子与皇子妃行叩拜大礼。周落萦端坐在陆景渊身侧，看着父母兄长对自己恭敬下拜，心中百感交集，却只能维持着皇家的威仪，轻轻道了一声：“免礼。”

　　随即，在周落萦不着痕迹的轻轻示意下，陆景渊也随之起身，朝着周丞相夫妇的方向，依着礼数微微颔首，声音清冷但还算平稳：“景渊，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周母趁着这个间隙，悄悄抬起眼，迅速而不失礼地打量了一眼这位传闻中乖僻孤戾的女婿。只见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异常，若非那双眸子缺乏神采，确是一等一的人才。再见女儿落萦侍立一旁，目光始终留意着他的举动，搀扶引导，动作自然流畅，并无半分勉强怨怼之色。周母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只要女儿自己觉得安心，那便是最好的了。

　　然而，寒暄过后，场面便迅速冷了下来。

　　陆景渊本就不擅与人交际，加之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周围都是他不熟悉的气息和声音，他只能凭借强大的自制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端坐在那里，像一尊精致却沉默的玉雕。他不开口，周家人更是谨小慎微，不敢随意挑起话题，生怕哪句话触怒了这位性情难测的皇子。

　　周落萦夹在中间，心中焦急。她多想如同未出嫁时那般，扑到母亲怀里说说体己话，告诉她自己一切安好，细细询问家中琐事。可她的手腕，从进入厅堂开始，就一直被陆景渊紧紧地攥着。他力道很大，指节甚至有些泛白，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而他则会被这片陌生的海洋吞噬。

　　她尝试着微微动了一下，想抽出手去为父母斟茶，他却像是受惊般，攥得更紧了些。周落萦心下黯然，只得放弃。她只能隔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用目光安抚着父母，偶尔找些不痛不痒的宫闱趣事或询问兄长近况来打破僵局，声音温和，笑容得体，尽力扮演着一个婚姻美满、无需家人担忧的皇子妃角色。

　　这顿回门宴，就在这种客气、疏离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氛围中，勉强进行着。

　　直到时辰差不多，准备启程回宫。

　　周落萦搀扶着陆景渊，将他先行送上马车安顿好。车厢再次成为他熟悉的“安全之地”，他紧绷的神经明显松弛下来，独自靠在车壁上，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周落萦站在车下，方才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瞬间土崩瓦解。

　　“娘亲！”

　　她再也忍不住，如同倦鸟归林般，疾步上前，一头扑进母亲的怀抱里。温热的泪水瞬间涌出，浸湿了母亲肩头的衣料。但她很快强行止住哭泣，抬起泪眼，努力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反过来安慰道：

　　“女儿在宫里一切都好，殿下他……他只是性子冷了些，待女儿是极好的。皇后娘娘也颇为照拂我。您和爹爹千万不要担心，一定要保重身体……”

　　她絮絮地说着自己在宫中的“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异常坚定。仿佛只要她说得足够笃定，就能让家人相信，就能抚平他们眉宇间的忧虑。

　　她必须在至亲面前，为自己选择的路，披上最后一件看似华美无忧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