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之光》刘开开

6、第 6 章

　　周落萦是在一阵浓郁的药香和低低的啜泣声中恢复意识的。眼皮沉重地掀开，映入眼帘的是织金绣凤的帐顶，以及围在床榻边一张张关切又紧张的脸。

　　皇后见她醒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连忙握住她微凉的手，连声道：“醒了醒了！谢天谢地！落萦，你可算醒了！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适？”她转头急问侍立一旁的太医，“太医，快再瞧瞧！”

　　太医连忙上前诊脉，片刻后躬身回禀：“娘娘放心，周小姐只是受了惊吓，加之此前心神耗损，一时气血不畅才晕厥过去。现已无大碍，好生静养几日便可。”

　　皇后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轻轻拍着周落萦的手背，语气带着后怕与歉然：“好孩子，真是吓坏你了！在本宫的宫里竟让你遭遇如此险事，若是你有个万一，叫本宫如何向你父亲周尚书交代？”

　　周落萦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被皇后轻轻按住。“多谢娘娘关怀，臣女无事，让娘娘受惊了。”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神志已然清明，想起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颈侧似乎还残留着匕首的冰凉触感，胃里又是一阵不适，但她强行压了下去。

　　皇后见她如此懂事，更是怜爱，又温言安抚了许久，叮嘱宫女仔细照料，这才带着众人离去，让她好好休息。

　　经过一夜安眠，周落萦恢复得很快。次日清晨，她已能如常起身，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她正陪着皇后在暖阁内说话，忽听宫人通传：“太子殿下到——”

　　珠帘轻响，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迈步而入。他今日换上了一身杏黄色常服，少了昨夜劲装时的凌厉杀气，更添了几分清贵雍容，正是昨晚那个出手果决、飞镖毙敌的年轻公子——当朝太子，陆景然。

　　“儿臣给母后请安。”陆景然行礼问安，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坐在一旁的周落萦。

　　“起来吧。”皇后笑容温和，“你来得正好，周小姐也在，她正说要谢过你昨夜的救命之恩。”

　　周落萦连忙起身，敛衽行礼，姿态端庄，声音清晰而诚恳：“臣女周落萦，谢太子殿下昨夜救命之恩。若非殿下出手相救，臣女恐怕已遭不测。”她想起那精准无比的飞镖和瞬间毙命的刺客，心中仍有余悸，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眼前之人那份临危不乱、果决狠辣的敬佩。

　　陆景然虚扶一下，目光落在她沉静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他开口道：“周小姐不必多礼。倒是孤，该谢你才是。”

　　此言一出，不仅周落萦微怔，连皇后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陆景然继续道，语气平和却认真：“昨夜情况危急，那刺客已是困兽之斗，若非周小姐心志坚定，信任孤的示意，及时偏头避开，孤投鼠忌器，绝难一击奏效。一旦僵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周小姐临危不乱，帮了孤的大忙。”

　　他这番话并非客套。昨夜那般险境，寻常闺阁女子只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不止，而她却能在极短时间内理解他的意图并完美配合，这份镇定与机敏，实属罕见。今日再见，她虽脸色不佳，却无半分娇弱之态，言语得体，目光清澈，不见丝毫矫揉造作，与他平日所见那些动辄受惊垂泪的贵女截然不同。

　　周落萦没想到太子会反过来感谢她，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帘：“殿下过誉了，臣女当时只是……依从本能反应罢了。”

　　皇后看着两人之间的对话，眼中笑意更深。她这个儿子，眼光向来极高，性子也冷清，能得他一句真心实意的赞赏，可是不容易。看来，并非自己一叶障目，这周落萦果然出众，她将周落萦留在宫中的决定，或许真是做对了。

　　陆景然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目，却隐隐透着一股韧劲的女子，心中第一次对这几日宫里传出的，母后这次的“选妃”之举，生出了几分真正的兴趣。这个周尚书家的女儿，似乎与他想象中那些乏味的大家闺秀，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