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之光》刘开开

5、第 5 章

　　次日，皇后果然又召了周落萦前去说话。褪去了宴席上的正式，此番更像是长辈与晚辈间的闲谈。皇后问及家中琐事，平日喜好，偶尔也谈及诗书琴画。

　　周落萦心知这仍是考校，便也打起精神应对。她言语不多，但每每开口，皆能切中要害，引经据典却不过分卖弄，谈及对事物见解时，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与通透，更是让皇后眼中赞赏之色愈浓。

　　“你父亲将你教得极好，”皇后轻叹，语气中带着真实的感慨，“不骄不躁，心思缜密，看得透，却又不轻易说破。这宫里……需要的便是这般心性。”

　　周落萦垂首：“娘娘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皇后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心中那最后的几分犹疑似乎也消散了。此女，若非大智若愚，便是天性如此沉静豁达，无论哪一种，于这波谲云诡的宫廷而言，都是难得的品质。

　　这一日便在看似轻松，实则暗流涌动的闲聊中过去。

　　入了夜，周落萦倚在窗边，下意识地侧耳倾听。然而，昨夜那牵动心肠的箫声并未响起。御花园方向一片沉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那盲眼公子，他今夜为何不吹箫了？是身体不适，还是……因她昨夜的打扰而不再来了？

　　心头莫名有些空落，兼之白日与皇后周旋耗费心神，此刻竟有些难以入眠。她索性再次披衣，悄然步入了夜色笼罩的御花园，下意识地，又朝着昨夜那处临水小亭的方向走去。

　　月色依旧明朗，园中景致清晰可辨。她正漫步走着，神思不属，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压低的呼喝：“有刺客！抓刺客！”

　　周落萦心头一凛，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假山后窜出，带着一股血腥与戾气，直扑她而来！那人显然已是穷途末路，眼见周落萦衣着不凡，立刻将她视为救命稻草，冰凉的匕首瞬间抵上了她纤细的脖颈，另一只手死死箍住了她的肩膀。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刺客的声音嘶哑而凶狠，带着亡命之徒的癫狂。

　　几乎就在同时，另一队人马疾奔而至，火把的光芒瞬间照亮了这一隅。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年轻公子，身姿挺拔，眉目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异常清晰俊朗，此刻却紧绷着，写满了焦急与凝重。他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处遇到官眷，更没想到刺客会狗急跳墙挟持人质。

　　“放开她！”年轻公子厉声喝道，目光如炬紧锁着刺客，同时抬手止住了身后欲要上前的手下。

　　“退后！全都退后！给我准备马匹！”刺客情绪激动，刀刃又逼近了几分，周落萦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的刺痛感，她强迫自己冷静，呼吸却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那年轻公子目光与周落萦惊恐却强自镇定的眼神对上，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慌，但那慌乱只存在了一瞬，便被一种极快的冷静所取代。他一边放缓了声音，试图安抚刺客：“好，你不要伤害她，马匹立刻去准备……”一边，却极其隐晦地、迅速地向周落萦递了一个眼神，目光锐利地示意了一下她的左侧。

　　周落萦心领神会。她虽不知这公子有何打算，但此刻除了相信他，别无他法。

　　就在刺客因对方妥协而稍一分神的电光火石之间，周落萦用尽全身力气，将头猛地向左边一偏！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细微的破空之声响起！
　　一道银光自那年轻公子袖中激射而出，快得只余一抹残影，精准无比地掠过周落萦方才脖颈所在的位置，“噗”地一声闷响，直接没入了刺客的眉心！

　　刺客箍住她的手臂瞬间僵硬，随即力道一松。周落萦感觉到颈间的冰凉撤离，伴随着身后重物倒地的声音。她腿一软，也跟着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那名刺客。只见他双目圆瞪，眉心处一点细微的红痕正慢慢渗出鲜血，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狰狞表情，已然气绝身亡。

　　那飞镖……竟如此精准，如此狠辣！
　　近距离目睹这瞬间的生死，感受到那飞镖擦着她耳边过去的凌厉杀气，周落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惨死的刺客，眼前一黑，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地晕了过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快步冲到了她身边，那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下坠的身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