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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你生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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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尹少生气,周边人悉数浮现八卦的神情,但没人敢起哄,许多人大气都不敢喘。白晓辉受到视线的打量,脸色难看跟墙皮一样青灰,低着头,眼眶发红,钝钝地说:“……我喝。”
自罚三杯,白晓辉酒量差得要命,喝完立刻就醉了。他皮肤白,醉意上脸后整个人发粉,下垂的狗狗眼里像淋着一场细雨,看谁都迷离,引得不少人虎视眈眈,就等着尹少一声令下把白先生抛弃,自己再兽性大发的扑上去啃肉。
见状,尹北脸色更差了,他把没醉个完全的白晓辉拎回家,狠狠教训了一顿。尹北骑在他身上,有些失控,撞击的力道愈发大,钉得人受不住。
白晓辉喝了酒,神志不清,一边哭一边零碎地呜咽:“对不起……但尹哥讨厌我,我可以消失。”
“我会走的。”
谁知他话音刚落,尹北的力气更甚,直将人搞得喘气都顾不上。他骂他真贱,问他还想找谁上自己。随后重复地做着惩戒性质的鞭笞,似乎很生气。
路上,白晓辉和尹北挨着坐在后座。
白晓辉吸着鼻子,可怜兮兮地解释:“那天……我没有……给你下药。”
尹北冷着脸,手扶着他的腰,“你有。”
“我真的没有。”白晓辉实在委屈。
车里静默几秒后,尹北叹了口气,侧脸在变幻街灯下失真。
“这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
“白晓辉,无论如何,是你害了我。”
那时候白晓辉还无法理解尹北的意思。后来懂了。
两个男人,怎么能厮混到床上去呢?
尤其那是尹北,尹家那一脉的独生子,他和男人搞一起,是断子绝孙!得降下天罚!
的确是他害了尹北,就算他远走高飞,彻底消失,隔墙有耳,恋情已然大肆传播,尹北到底因为自己落了个不好的名头,毁了清誉。
那天后,尹北许久没再和他联系,哪怕吃饭也刻意避着,白晓辉都快以为计划失败了。结果直到尹北未婚妻一事,他去酒吧买醉,又被人捡回去当狗玩,他们又恢复了无法见人的交易。
事到如今,被迫回到尹北身边,白晓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什么,到底是期待自己被彻底扔下回到平庸,可怜苟活。
还是……还是……
晚八点,尹北勉强处理完公司的事回到家。本来还有个开到十点的会议,被他推迟到明天了。
郑老接人的时候,尹北满面疲态,手上还夹着一沓厚厚的文件。
近来经济总体不好,要想赚钱,就得另辟蹊径或先人一步,其中风险之大,不得不做种种调研和创新,各团队上奏的详细任务计划书和资料,都得尹北过目后拿主意。
以往忙起来,或者工作实在处理不完,尹北会在办公室熬夜到凌晨,然后回最近的公寓对付。
下车的时候,郑老说:“您今日吩咐我告知白先生的事,已经办妥了。”
青灰色的羊绒外套将尹北的脸衬得更加冷峻,听到郑培杰的话,他眉眼霎时缓和,点头问:“他……有说什么吗?”
郑培杰回忆起来,张张嘴:“白先生啊了一声,似乎是不大满意?”
“……”尹北垂下眼睫,嘴角扯了一下,“知道了。”郑培杰在身后帮他把车门关紧。
佣人迎接男主人回家,先是排成长列问好,随后帮忙换鞋,屋子里早就开好暖气,尹北将脱下的大衣递给旁边恭候多时的仆从,最后用毛巾仔细擦拭手掌、手背。
松开衬衫顶端的纽扣,尹北站在一楼,没发现白晓辉人在哪。
灯开得敞亮极了,路过餐厅的时候晚饭已经准时摆好在台面上,七分熟牛排的香味飘进尹北的鼻子里,白晓辉依然不见人。
他随意地逛了逛,一楼的每个房间都没有人,后花园也是空旷的。
“白晓辉。”
“白晓辉?”
“白晓辉!”
女佣说自从白先生回来后便没有再出现过,打扫卫生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人,并不清楚到底去了哪里。
就有这样讨厌自己?
尹北知道,自己这样把人恐吓回来,肯定会惹得他生气,但是没办法,若非他专横,白晓辉怎么心甘情愿地回来?他想,白晓辉不仅不喜欢自己,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讨厌的,是自己伤害了他这么多次,还强迫他留在自己身边这么久。
该不会是跑了?几乎是想法冒头的瞬间,尹北就将此否定了。
尹北皱了下眉,迈着焦躁的步伐,最后在二楼自己的房间看见了白晓辉,松了口气。
白晓辉没有跑,而是安静地睡在自己的床上。他头发已经剪短了,五官干净地流露出来,纯洁得像一朵长在角落里的,颤巍巍,懦弱的白色小花。
“晓辉哥……”他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白晓辉没有醒,尹北的表情不再遮掩,显出一种过分的忧伤,漆黑的眸子比夜色浓郁。
白晓辉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自从意识到自己爱上一个男人,对于尹北来说是多么天大的打击。他那样一个冷漠,从来高高在上、睥睨世界的人,突然变得敏感、暴躁、焦虑……一切不好的形容词都可以安插在他身上,使他像个患得患失的疯子。
但同时,他变得柔软……尹北突然意识到二十岁以前自己接受的教育是多么可笑,封建教诲和新时代思想将他强行割裂,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同性恋!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白晓辉。
尹北不能表现出丝毫爱得深沉,桎梏他的因素太多,单单出柜都已将家族上下翻搅得天翻地覆,他舍不得让白晓辉共同承担责罚。同时,还有另一原因——白晓辉不爱自己,他实在无法放下自己高昂的自尊心。
希望上天原谅他,他毕竟不是个习惯低头的男人,向来众星捧月般活着,去乞求谁的怜爱?他父母很早便告诉过他不允许表现出卑贱。,要做个高雅、矜贵的人。
尹北此次将白晓辉绑回身边,一是为了把人看牢,二是让白晓辉心甘情愿地爱上自己。这很难,老实说尹北还没想到任何办法……可他害怕白晓辉在他缺席的日子里爱上别人。
他不能接受。
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大刀阔斧地缴清外戚势力,拼死拼活、披星戴月地工作,便是为了二人的以后。
白晓辉必须和他有以后,倘若没有,他就死了,会选择从公司顶层跳下去了断人生,新闻传得沸沸扬扬也不在乎了。
白晓辉皱着眉,脸颊睡得粉红一片,额间到后颈,呈现出瓷实的玉润质地,上头布一层密密的汗,细长的睫毛抖动,像黑色的蝴蝶翅膀。
尹北看着,心里头塌陷下去。他收拾好情绪,伸出手,揉开白晓辉眉宇间的烦忧。
指尖传来的温度很烫,烫得不正常,换成尹北的眉宇打结,他打开手机,喊了私人医生。
没多久,白晓辉果不其然醒来。
白晓辉迷瞪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呆住了。
怎么一眨眼,尹北忽然长大了这么多?
“你……”
白晓辉刚开口,尹北便把自己手掌贴上白晓辉的脸,温度略低,冰得白晓辉很舒服,下意识蹭了两下,随后意识到什么,两个人都有些僵硬。
“……梦见什么了?”还是尹北率先打破沉默。
“……”白晓辉张开嘴,嘴巴干得几乎说不出话,尹北喊人端来一杯水,白晓辉喝完,慢慢地说,“以前的事。”
尹北的眼窝很深,导致他垂眼会露出些弱势的脆弱。尹北抽回手,面无表情地坐在白晓辉床边,在白晓辉看不见的地方捏了下指骨,笃定道:“和我的。”
猜得很准。白晓辉愣了,下意识接:“嗯……”
“什么时候的。”
“喝醉后,哭着说我要走。”白晓辉面对尹北时会从任人揉搓的面团变为筋道的面团,被欺负惯了的好脾气会生出尖刺,他如此坦白,把尹北的防御刺破出一条裂缝。
尹北不说话了,他将头别到窗外,背脊挺直。
起初,尹北十分确定,白晓辉一定喜欢自己。无论是初遇时的示好,望向自己时总显眼到不行的崇拜眼神,再到宁愿自罚三杯都缄默不言的答案,最后到酒吧买醉。当时的他嗤之以鼻,把真心踩地。
后来明白。
白晓辉爱的是别人。
为了别的男人能平步青云而接近自己,宁愿失去尊严下贱地做一只狗,都要留在自己身边卧底。
真可笑……真伤人……让自己面子尽失,沦为笑柄,尹北简直恨不得直接杀了他!
白晓辉缩在被子里,盯着男人宽广的背影发呆。他身上体温熟得像只被烤熟的虾,背部却发凉出汗,难怪今早会咳嗽,原来是要发烧了。
倏地,那坐在床边的人回过头,白晓辉的视线紧紧跟了上去。
“……白晓辉,你演技挺好的。”尹北的嗓子沙哑,像漏气的风箱,“以前演,现在演,昨天也演。”
白晓辉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湿漉漉、雾蒙蒙的,无辜极了。
尹北淡然一笑,讽刺道:“演得我都差点信了。”
医生来了,敲过木门两下。
尹北起身,走向门外,步子平稳,瞥过那骗子一眼,“我还以为……你对我能有点真心呢。”
白晓辉蓦地闭上眼,心尖咻得收紧,像一根被绷到极致的琴弦。汗顺着太阳穴汇聚成一滴饱满水珠,滑到下颌,把琴弦打出一声筝咛。
发烧真难受,烧得人都快哭了。白晓辉想,他再也不要在尹北面前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