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折枝问酒

30、线索

　　“几位半夜不睡觉，在这是打算赏月吗？”
　　来人是一位中年男性，面容和善，保养的很好，只眼角的细纹暴露了他的真实年龄，若是抛去这一点以及他成熟的气质，看上去与20多岁年轻人没什么区别。
　　可看向他我总觉得不舒服，诡异感觉让我的寒毛炸起。
　　“您这大晚上的出来干什么呢？也是来赏月的吗。”莫归勾出一抹乖巧的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还没问您是？”莫归补充道。
　　“敝姓范，单名一个正字，是这所医院的院长，最近医院不太平，”他停顿片刻，觑了我们一眼“这几天晚上特意来巡逻的。”
　　濯枝雨一字一顿，皮笑肉不笑，倒颇有几分初见时的味道，“您还真是尽职尽责的好院长啊。”
　　“所以你们真是来赏月的？”范正表情不变仍是衣服笑眯眯的样子。
　　但在场每个人无比清楚这只是表面的平和。
　　“当然不是，我哥梦游我们也不敢惊动他，又怕他出什么事，自然就只好跟着了。”莫归真像一个担忧病人考虑的细心家属，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忧心。
　　“就是，原哥要是出了意外你们医院能负责吗？”程何应声。
　　闻域倒是没什么表示，只转身与我面对面，高大的身影遮住我，无声道：“哥，你会梦游吗？”
　　我嘴角忍不住抽搐，演戏没问题可问题是我怎么知道梦游什么状态啊！
　　我只能回他一个尬笑的表情，装出一副刚醒的模样，茫然开口，“诶我怎么……”
　　闻域趁势扶住我，“哥你梦游了。”
　　“是吗？”范正抬眼，可惜闻域将我挡的严实，连我的身影都看不到。“那明天我会派医生过去帮你们诊断，看看是否需要另加药物。要是真出了意外，怕是后悔也来不及。”
　　“好啊，谢谢院长。”莫归感动，整个人看起来柔弱无害，像一个担心病人的合格家属，“那我们就在21号病房等你们来了。”
　　莫归转身脸上的感动瞬间褪去，只余一片冰冷，“回去吧。”
　　我点头正要抬脚闻域抄手将我打横抱起，绷带缠绕的那只脚格外显眼。
　　陡然的失重感让我不得不搂上闻域的脖子。
　　其实倒也不用抱，不是还有背这个方法吗。
　　这显得我这种普通人格外弱鸡了，不是我太弱，而是队友不是人，字面意义上的不是人。
　　经过转角时，余光扫过。
　　范正注视着我们，月光在他身上刻上明灭的光影，大半个人没在阴影中，脸上的微笑也一起淹没在黑暗中，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阴森。
　　一直到我们消失在走廊尽头，再也看不到他。
　　他暂且不说，我们的一条重要线索断了，那个小姑娘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都怪我们太轻敌……
　　心情乎的沉重，千万斤拉扯着我的心脏，晕眩，诡谲的絮语再次降临。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窒息感如湖水蔓延，淹没我头顶。
　　闻域率先察觉我的不对劲，颠了颠我，“哥你怎么了？”
　　“一点点副作用。”我控制不住喘息，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你看起来可不像没事。”莫归皱眉看着我。
　　眼中他们的身影分裂成好几个，摇摇晃晃，我无法判断出哪一个是真实，那个又是幻觉。
　　后背触到什么柔软的东西，闻域在叫我，我努力睁眼，入目的是一片漆黑，连月光也不曾存在。
　　天好黑啊，我不会是瞎了吧……
　　好累，好困……
　　“哥，不要睡！”
　　身体被摇晃，灵魂却如在云端，感知到的一切都如此虚幻飘渺。
　　“大哥哥。”
　　熟悉的声音让我不由侧目，浓雾中，是白日里遇见的小姑娘，是一条重要的线索，是我们失之交臂的一条生命。
　　我懊悔企图抓住她，触碰的一瞬间她如云雾轻柔的散开。
　　“你好。”一个陌生的声音冲我打招呼。
　　我迟钝的抬头，林景于浓雾中微笑，“帮帮我。”
　　下一秒他的大褂上涌出血液，脸颊上也坠着血珠，整个人像是从红色染料里捞出来。
　　不变的只有他嘴角的那抹弧度，可他的眼睛里分明充斥着哀伤，与血液不交融，淌不出只能留在灵魂中，拖拽着他，重返人间。
　　“求你，救救我们。”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解脱我们。”
　　无数的黑影在他身后生长蔓延，那是一个个扭曲的灵魂，乌压压一片看不见尽头，白雾也被染上大片墨色。
　　林景爽朗的声音继续道，“不甘，让我们留在这里，总有一天我们会真正回到世界……那之后解脱我们……”
　　黑影们此起彼伏的哀嚎着，嘶吼着，交织的情绪扑面而来。
　　“那我该怎么做呢？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找不到方向。”浓烈的情绪灌注到我身上，情感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
　　时而痛苦时而懊悔，此起彼伏，此消彼长，不得停歇折磨着我。
　　“我能做到吗？我……不，我做不到，我不是……我没有那个能力，我做不到。”
　　我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我确实顾及不到那么多人，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只是机缘巧合才到达这里。
　　翻涌的情感与此起彼伏的声音压的我喘不过气，只能无助的捂着脑袋蹲下，大口喘息着。
　　现在唯一的底牌就是我的那一丝丝特殊，我绝对不能有事。带不走那么多人至少我也要完成我的承诺，至少莫归闻域他们能够回归正常。
　　至少我身边的伙伴能有一个好的结局，我就能对得起自己了。
　　我张大嘴巴获取氧气，是这样的，别太愧疚，救不了那么多人不是你的错，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我努力驱赶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情感，指甲嵌进掌心，疼痛唤醒冷静。
　　“你可以的，东区，树下，带着我的心血，离开，我会解放这里……我会的……一定……”一血珠从他的脸颊上滑落，留下斑驳的血痕，“你只需要带走这些，最后杀了我们……”
　　我费劲抬头，“你知道是谁的执念影响了这里吗？”
　　这里的域主并非由能量直接诞生出来的，而是异化后的，有部分自我思维懂得伪装的。
　　虽然森林的那位也同样是被异化，可扭曲彻底占据了高低她也就不再剩多少自我思想，因而控制森林侵蚀人类的地盘，豢养人类。
　　从这里的情况来看域主还保留有一定人类的意识，所以世界样貌未变，只是多出了实体魂魄的存在。
　　不过这样一来即使是扭曲，那也会因为不同的人产生不同的表达扭曲的方式，正如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字迹一样。
　　可以肯定的是域主不是那群利欲熏心的畜牲那方的。
　　这样的话……那也许林景会有线索，他在这呆的最久。
　　可惜结果令人失望，他摇头，“我猜不到，只能帮你缩小范围，可能在住院部的病人当中，我因为他再次获得了机会。”
　　疼痛轰鸣在我的大脑狂奔，只一刹那耳鸣代替了世界里所有的声音。
　　于是我在现实世界中醒来。
　　“醒了！原哥醒了！”守夜的程何立马呼喊着。
　　我先发制人，“这次多久了？”
　　“一天。”即使我醒来闻域的眉头也没有放松，紧抿薄唇，神情是明显的不悦，他不刻意显乖时眉眼间带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这次他没有再叫我哥，“你到底和祂交换了什么？”
　　“如实招来。”莫归抱臂居高临下审视着我。
　　可惜他们还真猜错了，“真没交换什么，只是吸收域主能量的后遗症。”
　　“你回去后呢，也有吗。”闻域虽然用的疑问句，语气却是无比肯定的，黝黑的眼睛直直看过来，我心头一悸，要说的话被他一个眼神哽在喉咙里。
　　半晌。
　　“总要付出点什么嘛。”我讪笑，“况且这已经是最小的付出了，我能承受的。”
　　“你能承受个屁。”莫归一把揪住我的领子，我被他拎起来点，身体没有什么力气，头微微歪向一侧。
　　我不由得瞪大眼睛，真真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看他爆粗口，不由得为自己辩解，“真的没什么大事。”
　　“你知不知道你当时有多吓人！”莫归松开我，我倒回床上，“我们几个人没被那群黑心医生和莫比弄死就先被你吓死了！”
　　“你知不知道当时我、闻域脸都吓白了！”莫归说着说着眼睛开始泛红，下一刻他直起身背对着我不说话。
　　完蛋！
　　我知道他担心我，也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想伸手拉他的衣角，他冷酷无情往前迈了一大步，是我够不到的距离，简直是天堑。
　　“别看我，你自己翻车了我也帮不了你。”濯枝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避开我的目光，就好像我是一块烫手山芋。
　　他摊手，文邹邹的话都冒了出来，配上他那张文弱书生脸倒还真像一个古时讲学的年轻学究，很有迷惑性，“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
　　“原哥自己的事，要自己解决，人要独立。”程何递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汗颜。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干巴巴解释，“我知道你们很担心我，但这些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一切结束自然就能正常了。别生气了。”
　　莫归转头看我，目光复杂，唇瓣张合，半个字也没吐出来。
　　“所以你的味觉失灵也和这些有关吧。”闻域冷不丁开口，问的我直冒冷汗，他怎么这么敏锐！
　　“不是！”我立马反驳。
　　“那就是了。”他把滑落的被子盖回我胸口，面色冰冷，他第一次冲我露出这种表情，我不由瑟缩。
　　他本身就高大，不做表情就会很凶，更别说刻意冷着一张脸，而他的阴影将我整个包围，实在有些喘不过气。
　　“诶！那只是偶发情况！等一切结束了就都好了，真的。”我立马打包票。
　　“你最好是，但现在你没有自己单独睡觉的权利了。我和闻域会看着你的，以防你半夜死了我们都不知道。”
　　不是，等等？
　　“你们俩什么时候串通好的，还能达成共识，我真没事，又不是小孩子，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