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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尘埃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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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黑暗中奔走穿行,企图寻找到离开的出路。
无数细小的光电从地面冒出向天空飞去。
唯有远方一点白光频繁闪烁,我拼尽全力奔向它,可它如同海市蜃楼任凭我如何接近都无法触及光的尽头。
疲惫感侵蚀身体,我控制不住向下栽倒,落入无边的纯白,太过刺目我不由的闭上眼睛。
在睁眼是医院,我落在熙熙攘攘人群中,作为一个旁观者。
嘈杂的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苗米,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脑袋上绑着绷带,孤零零的坐在角落发呆。
面庞成熟不少,看起来离那次坠楼已经有一段时间。
叫号器很快叫到她,她迟滞片刻,才抬头看显示器,确认了自己的名字才踱步到就诊室。
没人看得到我,我也跟着一起进门。
医生也只和她聊了些身体已经心理上的问题,要求苗米住院。
可她只是个丧父丧母的孩子,根本没有多少钱可以支撑她治疗。
“我们院长一向仁慈,只要你配合,我们会为你免费治疗,你可以考虑考虑。”医生笑眯眯的看着她,“好了回去休息吧,下次下楼小心点,脑震荡可不是好玩的。”
苗米没什么反应,冷着脸回到自己的病房,巧合的是她也住在37号病房。
“苗米姐姐你回来啦!你有看到我妈妈吗?”应惜年坐在进门的第一张病床上笑着打招呼,这时的她看起来要更小,也更加瘦弱,骨头似乎能从皮肤里扎出来。
没想到她们两这么早就认识了。
苗米的情绪这才有些许波澜,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摇头,“没看到,可能有事去了。”
“那苗米姐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应惜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我想上厕所。”
“可以。”苗米上前拿出专门给行动不便病人的专用便器。
我立马出门回避,两小姑娘没什么避讳,我一大男人还呆在里面就不合适了。
不过应惜年怎么会腿脚不便呢?
“谢谢苗米姐姐。”应惜年甜甜的道谢。
我不确定小姑娘好没好,只好靠着墙壁蹲着。
又等了几分钟,直到医护推着推车,敲门进去了我这才跟进去。
应惜年已经穿戴整齐,苗米拿着故事书,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看。
医护只是例行检查以及给应惜年换药。
我这才得以见到被子之下她的小腿,腐烂溃败。
可她仍然乐观,“林叔叔我的腿比之前看起来好!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出院了?”
我这才发现眼前带着口罩的男人是林景。
“惜年很勇敢!”
林景拉下口罩,露出灿烂的笑容,冲她伸出手,掌心有一块奶糖,“很快我们惜年就能吃上糖果了!”
“谢谢林叔叔!”应惜年接过,从枕头边拿出一个罐子将糖放进去,“等病好了我要全部都吃掉!”
“好。”林景笑着回答她,“不过现在不能吃哦,我会每天数的。”
“那当然,年年是乖小孩!”应惜年用力点头。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才知道应惜年得了一种古怪的病。
明明器官都能正常运行,找不出异常,可皮肤却一点点腐烂,正常的食物更是无法食用,吃了只会重病情,每天只能靠营养液赖以生存。
苗米也淡淡开口,“我会看着她的。”
林景笑眯眯的点头,“好,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看。”
应惜年的母亲姗姗来迟,拽住林景的衣袖,“年年有没有好转啊?”
是个憔悴不堪的女人,眼下是盖不掉的青黑,手上还领着一个袋子。
“按最近的情况来说确实有好转,我会尽力的。”
“太好了,太好了。”女人抓住林景的手滑落,掩面哽咽,随后立马抹掉眼泪扑到床边,“年年再坚持坚持,很快就能好了。”
应惜年点头,虽然带着病态的瘦弱,可眼睛确实亮晶晶的,“嗯嗯!妈妈辛苦了,年年不会给妈妈脱后腿的。”
“只要年年能好起来其他都不算什么。”女人温柔的抚摸小孩的脸庞,“年年才不是拖后腿的呢,年年是妈妈的小宝贝。”
“妈妈要去工作了,乖乖的好吗?”女人从袋子里掏出两份卖相很好的饭菜,只有一份给了苗米,布满老茧的手分别在两人脑袋上揉了揉,“苗米趁热吃,我去工作了。”
“谢谢阿姨。”苗米接过饭道谢,目送女人匆忙的背影离开。
“好香啊!”应惜年撑着下巴由衷地感叹,“以后我也要大口吃妈妈做的饭,吃好多好多!”
“那阿姨一定会很高兴。”苗米快速吃完饭,又接着和应惜年挤在一起看书,为了不碰到应惜年的腿维持了一个古怪看起来并不舒服的姿势一下午。
午夜时应惜年病情突然恶化,直送手术室抢救,她的母亲也被连夜跑回医院,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一个小时后范正从手术室推门出来,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应女士,病人怕是熬不过今晚。”他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悲伤惋惜。
女人如遭雷劈,只一瞬间就垮下来,眼泪直冲而下,一时激动揪住了范正的衣领,“怎么会?怎么会?明明白天还是好好的!你是不是骗我的!”
范正微微举起双手,“应女士我知道你的悲伤,但这就是事实,我们来是想问是否愿意器官移植。”
“有个和惜年一样大的孩子需要心脏,惜年不行了,但她的心脏还能继续活在世界上。”范正轻轻拂开女人的手,“而且对方愿意给予一定补偿,据我所知为了治这个病您已经背上高利贷,孩子父亲也拒绝负责……”
“威逼利诱,你们这和强有什么区别!”女人怒火攻心,“这就是你们医院医生的医德吗!”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范正惋惜道,“那个女孩因为心脏问题从来没有出过医院,和惜年一样……”
范正故意留半分不说,拿出早就备好的单子,“您觉得呢?”
女人犹豫不决。
“再晚点惜年可就彻底不行了。”范正适时开口。
最终女人还是在签名那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应茗。
签完字的那一刻女人直接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就要把这辈子的泪水流干,“惜年对不起……妈妈配不上做你的妈妈……”
范正轻拍两下她的肩头,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节哀。”
我只觉得他虚伪。
忍不住叹气,来到这里感受到最多的便是无力感。
翌日清晨,女人背着应惜年留下的遗物呆滞的往外走,恰巧遇上上班的林景。
林景奇怪的打招呼,“诶,应女士,你怎么了?”
“年年走了。”女人一夜苍老十几岁,白发也藏不住。
“什么!”林景瞳孔地震,只一瞬间他便明白了真相,双拳捏紧,牙齿也咯吱作响。
女人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常,又或者说她更本无心在乎,如同幽魂缓缓飘离医院。
时间流速陡然变快,林景不再负责37号病房,苗米也长大不少。
这次是因为感冒来到医院,她似乎更迷茫。
也就是这次,她被匹配到。
麻药剂量太少让她在手术前醒来,隔着口罩看到了范正,惊恐挣扎却发现他们早有准备,四肢被束缚着,又是一针麻药。
也就是这一刻扭曲的力量找到突破口,成功融入她的灵魂,于是千千万万冤魂共同的愿望就此建造了一个属于他们的世界。
灵魂的世界,两个世界不断走向交融,于是,他们重返人间。
对他们而言医院是他们恐惧死亡的伊始,在他们的世界里医院是可怖的。
所以医院才会是那副模样,那是光鲜表面之下陈腐的真相。
看完这段过往,心情不由自主沉重。
一切散去,苗米的身影凝聚,她脸上是记忆中不曾见过的轻松的笑容。
“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千般言语万般留在腹中,我点头,“那个苹果是什么?”
苗米眼神迷茫,“那个人让我交给能够解脱我的人,说他会知道,原来你不知道啊。”
“那你第一次见我激动什么?”我问出最为奇怪的点。
“只是觉得你的斗篷款式很像他的,不过那时候视力不好还有点色盲看错了。”
“我走了,谢谢你。”
苗米身影渐渐消散,我冲她露出一个微笑,“辛苦了。”
她似乎哽咽的嗯了一声,我无从求证是否是我听错了,她已经消失。
本就不甚明朗的未来更加扑朔,那个男人究竟是谁?留下的东西又有什么作用?
大脑一片浆糊。
我沉默许久,情况有些不对劲,她离开了我却没离开,似乎被困在这里了。
我踢踏着脚步,漫无目的的溜达。
时间被无限拉长,感觉上远比比人类的一辈子还要长。
起初我还能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打发时间,直到没有东西可想。
无法忍受的寂静,心跳声,呼吸声,血液流动的声音,骨骼的摩擦似乎都被放大千万倍。
让我开始忍不住焦躁,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哼歌。
记得词的不记得词的通通被我哼出。
记不清到底哼了多长时间,也不记得哼了多少首歌曲。
世界总算记起我。
真实的,不属于我一个人的声音传达进我的耳朵,发动机的轰鸣声,风声,衣物摩擦的声音,呼吸声,一切都如此清晰。
奇怪的霉味若隐若现,这是在哪?车上?
饱胀感渐渐回笼,不过比刚开始要好不少,姑且可以忍受。
闻域惊喜的声音也一并到来,他似火在我前方,“哥你醒了!”
我用力眨眨眼,眼前是一片漆黑,晚上了吗?这么黑怎么不开灯?
“闻域天黑了为什么不开灯啊?”我疑惑的将头偏向声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