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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一夜 ...

  •   文映轩说他小时候也有过一只小狗,小混血串串。白色毛,洗了澡像个雪团团。
      但是他小时候身体不好。有一阵儿严重的过敏。家里就把那只狗狗送给别人了。
      他说:我后来在外婆家附近一条马路看见了他。他看起来过得还不错,长大了。
      他的眼神,看起来是认得文映轩的,但是他那时也有一个小主人,是和文映轩年纪差不多的一个孩子。他仇视地看着文映轩,把狗狗抱得紧紧的。
      文映轩说:我就走了……
      杨冰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无限落寞。
      文映轩说:大家都以为孩子是不会记得的。事实上我记得太过清楚了,我现在、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养狗了。
      他又说:我觉得我被狗狗抛弃了。但最先确实是我们放弃了狗狗。
      我活该吧。
      杨冰不忍:你那时候才几岁。
      以后上班自己有了钱,想养什么就养什么。
      文映轩沉默。半晌说:小Q好可怜。
      小Q一直等着它认为的那个要被它服务的主人。
      杨冰说:要你别看了还一直看,现在放不下了吧。
      杨冰完全忘记了他并没有开口阻止文映轩看下去。他只是在心里叨叨了几遍而已。
      他们沉默了良久。
      然后,窗外开始下雨了。
      确切说,是窗外开始有醒目的雨声,伴随着傍晚那样的电闪雷鸣。
      那是一个春雷炸响的夜晚,多年以后回想,杨冰觉得,那或许是什么预示,或者,外应?
      风暴行进在不知不觉之中。
      风暴即将在他们心中。

      文映轩突然说:这片子后坐力是有点大。我明天是不是可以请假不上课。
      杨冰花了两秒弄清他的前后逻辑,又好气又好笑:你确实可以。但我怎么能行?
      文映轩突然转身,贴着他的枕头说:我帮你请假啊。理由很充分的。
      杨冰转头,看见他夜色里的面容,亮晶晶的眼睛,有点可爱的唇锋。
      好奇怪,为什么在那样的光线里却能看见他的唇线这样的细节。杨冰心想,大概是太过熟悉吧。
      杨冰说:你怎么请?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嗡嗡的。响在这个陌生的空间和与文映轩前所未有的距离中,响在窗外的雨声风声雷声中,也有点梦一般的陌生。
      文映轩说:就说我下车时候摔了一跤,更严重了,我父母不在家,只能要你帮忙照顾一下。
      话音未落,天空炸响一个雷。
      两人笑出声,杨冰说:让你撒谎!老天都要劈你!
      他又点评:不过除了摔了一跤夸张了,别的你还算尊重现实。
      文映轩说:那当然是真假混淆才显得更真啊。我只是利己,没有损人,老天会原谅我的!
      他对这个逻辑很满意,说:明天可以起晚点了。
      说罢得意忘形地支起身,要去拿飘窗上的闹钟。杨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看起来大概是想关掉那个闹铃。
      结果文映轩右胳膊的伤口估计蹭到了哪里,啊了一声,整个上半身伏在了杨冰被子上。

      黑夜里,刷刷刷的雨声中,他和杨冰面面相觑。
      他突然一笑。似乎对这个局面感到一阵滑稽。
      他的笑容一直有一种独属于他自己的甜蜜和天真。
      杨冰刚想对此诡异的姿势发表意见,就听见文映轩说:杨冰,要打雷了,闭上眼睛。
      杨冰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同时又充满大脑空白的错愕。
      然后他本能地觉得不能闭上眼睛。
      他认真地睁大双眼。说:胡扯吧你就。
      窗外的闪电如银白色的跑马——这是杨冰对那一刻的印象。闪电掠过,而雨依然如注。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他在无力地思考,然后看见文映轩收敛了笑容,静静凝视自己。在摧枯拉朽难熬的沉默里,突然凑近自己,亲了一下。
      在杨冰的唇上。
      还说了一句话:不亲白不亲。

      对杨冰来说,这实属一个奇幻之夜。
      在暴风雨中的温柔一隅,文映轩亲了他一口,然后马上翻身回去,说:睡觉。
      鬼才能睡得着好吧?
      杨冰翻身起来,压到文映轩身上。
      他说:你什么意思。
      文映轩眼神和语气多少都有点躲闪:什么什么意思。
      杨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文映轩有点不服气:我又不是傻!
      杨冰说:所以呢,什么意思。
      文映轩说:一时冲动。
      还意犹未尽补充:看你挺英俊的。
      杨冰乐了:你都用这种方式表达赞美的。
      文映轩说:反正刚才就是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杨冰灵机一动,凑近他说:那我现在也是。
      说完他也亲了文映轩一下。
      也在嘴上。
      两人再度面面相觑。

      文映轩本来眼睛就大,平时没那么黑的黑眼瞳,这会儿就是墨黑墨黑。杨冰突然发现,大眼睛可能并没有比自己这种不大的眼睛多传达多少东西,反而可能有一种更广义的迷离。
      而且不知为何,夜色里文映轩的肤色也越发的白,后来很多次杨冰想起,都觉得这个色调也是让这夜恍若梦幻的重要原因。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文映轩说:你会不会接吻。
      杨冰说:难道你会。
      说实话要维持一个这样的姿势又相对礼貌地不紧贴文映轩并不是很容易,它需要洪荒之耐力。
      所以杨冰简直是没有好气。
      文映轩说:你回避问题。
      杨冰说: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
      文映轩眉毛一扬——杨冰知道他这个表情就是要搞事——嫣然一笑,胳膊搂住杨冰,凑上来一阵唇舌厮磨。
      从现在的角度看。不熟练,但很真诚,也有一种稳定延伸的热切。
      伴着一种橘子香味儿……
      杨冰知道,那是文映轩那只牙膏的味道。

      用如遭雷击形容他的心情绝不为过。那是身心双重的震撼吧。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文映轩会这样,以及他从来没想过接吻是这样一种感觉。以及嘴和舌头是可以这样使用的……一切都和电影里观察到的一样一样。
      自己的心理活动真是……猛烈而又贫瘠。甚至赶不上肢体的反应。在他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他就推开文映轩——反手掀开了被子,直接无缝接触抱了个满怀。
      并本能地继续这个对他来说绝对意义的初吻。
      那时候的欲望还很单纯,也相对清浅,只是针对文映轩的脖颈,他脸颊柔润的线条,他的嘴,他经常恍若透明的鼻尖,他所有展露的皮肤……等等,所有杨冰曾经算是偷偷觊觎过的部位。
      以及那些他下意识就意识到的,他们紧紧贴在一起的触感。
      他摸到文映轩的前胸,他尝试性地爱抚,然后看到文映轩对他露出一种既享受又困惑的神色,好像非常惊愕于身体的感受。然后文映轩很快就学会同样地爱抚他,以至于他们没多久就气喘吁吁地厮缠在一起。
      最终还是文映轩先开的口:有点热。

      杨冰用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意志力起身,推开飘窗,并且冷静地判断了一下窗户打开的幅度。
      然后回来,躺下——躺进文映轩的被子里,并毫无商量余地地再度把他抱进怀里。
      他们热气腾腾地紧紧贴着。沉默,又激动。带着朦胧的期待与憧憬。杨冰没有什么阻碍就把手伸进了文映轩的衣服,尽情游曳,并无师自通地发问:舒服吗?
      文映轩反问:你呢?
      杨冰发现自己已经如此了解文映轩,以至于他毫无难度地判断出他是有点害羞。纵然害羞这种情绪看起来似乎是种和文映轩不太搭的东西。
      他深深吸了口气:嗯。你皮肤好滑。
      他说:像丝绸……
      文映轩好像微微笑了。说:什么鬼。
      杨冰让他闭上眼睛,以强硬不容驳斥的力度去到他想去的位置。并一边抚摸,一边和文映轩接吻。
      他们两人都渐渐熟练,在渐渐暴躁的雨声里,在滚烫和冰凉混杂的触感里,慢慢食得其味,如鱼得水。
      很激烈,也很混乱,又很像梦,以至于杨冰需要仔细梳理,才能判断他们到底来了几次。

      多年之后,杨冰依然喜欢雷雨天,尤其是雷雨之夜。那对他意味着意外,惊喜,被赠予,被寄托,被索取,被环绕。
      他认为的雷雨夜,也和肖邦的那首前奏曲一样,拥有不可能被错认的气质。
      尤其特别在于,这一夜的结束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很痛苦。
      虽然文映轩可能至今不知道他的痛苦,所以更不会知道是为什么痛苦。
      那天早上,他起来。发现文映轩在他旁边,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这嚣张的姿势暗示杨冰,不存在被谁破门而入的风险。
      文映轩说他上厕所的时候已经要阿姨打电话去和班主任请了假,并幸福道:我们可以睡到十二点。
      因为纵欲的前夜,杨冰觉得自己已经暂时失去了从他的态度里辨别和追究的企图——“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们这算啥呢”等等诸如此类。
      另外一方面,他急于去厕所,也莫名羞赧于在阳光下面直视文映轩粉白的皮肤,几乎是以仓促狼藉的姿势冲出去。

      上厕所的时候他清醒了一点,他记得自己还稍微规划了一下回到床上要怎么继续温存和开心睡去,并兴冲冲地回来——状态好像一头餍足但还有点贪嘴的幼兽。
      从文映轩他家二楼的洗手间走到他的卧室很近,中间有一面类似照片墙的东西,杨冰从未仔细看过这面墙,在某种下意识中他一直觉得仔细端详类似的墙面似乎有点刺探他人隐私,而且他也并不感兴趣,真的——其实没有几个青少年会对小伙伴的家庭有太多兴趣。
      但是,那一刻他的心境已经不同了,他突然很有兴趣去看看关于文映轩的一切,任何了解,任何细节,任何角度,都可以。仿佛都带有一种欢愉。
      然后他发现那并不是一面混杂着各种图片的墙,有电影的照片,也有文映轩一家的,文映轩母亲的艺术照,文映轩父母的合影。
      杨冰在一张合影还有两张大合照前停了下来,他很容易辨认出他们的性质,因为那个男的很亲密地搂着文映轩的母亲以及文映轩。
      而且他的面容和文映轩有一种奇特的神似。
      多年之后杨冰明白,那其实是一种曾经让他感觉到距离的,带着凉意的清高。
      但那一刻杨冰的错愕来自于:这不就是陈丽那个牵手的男性朋友吗?
      杨冰小时候学过一阵素描,其实他最喜欢但也最没有天分的是人物素描,不过在那段失败的学习中,他也发现,自己有一个特别的能力就是:能够准确地记住很多人尤其是面容的特点和细节。
      比如对文映轩。他经常怀疑文映轩或许都不如自己了解他的脸。
      比如对文映轩的父亲。虽然只是一个记忆里几米之外的画面,但他能百分之九十九肯定那就是同一个人。
      文映轩家暖气很足,但杨冰当即打了一个寒颤。
      剩下百分之一,纯粹留给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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