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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寄养芝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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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冰回到走廊,付青神色暧昧地看着他。
杨冰说:干嘛?
付青说:你干了什么,被人家杀上门来。
杨冰说:说什么呢。我同学,找我借书。
付青笑出声:什么年代了还找一些高中生的借口。
杨冰镇定自若:怎么了?我们纯情派就是这样。
付青有点意外,杨冰对感情一向讳莫如深。能这么回答,说明此人确实和他是有关系。
付青没有他认为的那么了解杨冰,否则他应该会知道,杨冰不是特意不说,只是懒得说,以及没啥可说。
杨冰并不满意自己在文映轩面前的脾气。虽说他确实有生气的理由,但是……一切真的有自己说的那么严重吗。
还用上了“等”这种字眼。文映轩竟然没有当众质疑这个。
毕竟十年里,他也曾有过女友和男友。而并非为谁守身如玉的圣父。
所以,那一刻到底是气话还是潜意识所想,他自己竟然也有点困惑。
他想,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无法忍受文映轩的笃定。他时不时就有种恶念,想看到文映轩在自己面前崩裂。
就像一个精美的瓷器,为了自己,有了一道裂缝。
他想起文映轩说的:有些人就很容易唤起人的占有欲。
那天过后,又过了起码二十天,他们都没有相互联系。
春节就快到了。
杨冰开始怀疑,这个春节他们都不会互道祝福。
也许年纪大了,杨冰现在偶尔会想起曾经在故乡,每到三十夜的热闹,连绵不断的鞭炮,十米不见人的烟雾。大年初一的路上都有孩子在冷冰冰的空气里丢鞭炮。
以及更小的时候,自己会和邻居的孩子去放烟花,他尤其喜欢一种降落伞的烟花,走运的话里面的降落伞会落到他能找到的地方。
还记得高二那年的春节后,来自习的第一天,文映轩穿了一件咖啡色的羽绒服。搭了一个米白色的毛线帽。外面胡乱套着校服,现在想很简单,当时看时髦得好像惊艳全班。
负责任地说,咖啡色这种色系,在杨冰心里,从此一跃从屎一样的存在变成了质感的代名词。
彼时的文映轩看起来好简单,好清纯,好阳光。是那种会让人感叹年少就是美好的存在。
只是每每类似回忆过后,总有一种徒然的慨叹:十年真的太长了。
春节前某天,深哥突然微信他,说春节自己得回老家呆一个月,过年外加儿子的事儿。
他说:不知道一个月能不能回来,中途肯定会偶尔开车往返,但不确定。我家猫……
杨冰说:行,我帮你照顾。
这是他们的惯例,谁不在家就托对方上门喂猫。
深哥:不是,我知道你可以上门照顾,但是芝麻,现在需要喂药,她中期肾衰。我又不想把她交给医院,你知道的,她过分聪明,所以就很敏感。
而且你春节不也得回去过年?
芝麻当初到深哥的超市时,在天花板的夹层里躲了三天,才被妙鲜包连哄带骗弄下来。
杨冰说:我春节只会在那边呆个三天,要不把芝麻带来我家?
深哥:你家那个不行。小央太赖皮了。
杨冰笑,这倒是真的。
小央平时都很淡定,唯独见到芝麻就像发了疯一样。杨冰怀疑芝麻是不是他今生处过的唯一一只母猫。
杨冰说:实在不行隔离在两间房?
深哥说:我那天和文映轩说了,他说他可以照顾。
杨冰猝不及防:啊?
又问:你和他聊什么天啊。
深哥家的闺女要学钢琴,打算买一架,文映轩是深哥在这边认识的唯一会弹钢琴的人,就稍微咨询了下买琴和上课的细节。
杨冰诧异:你怎么知道他会钢琴。而且他怎么可能了解现在的行情。
哎?深哥在那边乐了:不是你亲口说的,他棋琴书画样样都行吗?我不就随便一问。
当年你可是三句不离他,尤其他弹的那什么肖……
肖邦。杨冰没好气说。
心想:我情窦初开前嘴可真够碎啊。
那你就打算把芝麻放他那儿?
深哥说:说到这个我还觉得有点儿奇怪呢,是他先问起芝麻咋样了,我说到肾衰,有时候食欲不振,他就说那你一定照顾得有点麻烦,我说那倒没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照顾生病的猫咪,但是近期可能要跑来跑去……然后他就主动说可以养着芝麻,上门喂其他几只也可以。我说其他几只托付给你就够了,他就笑了一下说也可以。
杨冰不得其解:奇怪在哪里。
深哥说:哦,奇怪在,我觉得他的语气有点伤感。说“反正我也没什么牵挂”。他才多大?怎么就扯起牵挂来了?
杨冰不置可否,强行扭转话题:然后你就答应了?
深哥认真地说:老实说我本来没想过,不过他这么一说我确实觉得合适。而且我莫名觉着他似乎很孤独。
杨冰默然。说:所以打电话给我就是要我做好上门喂猫的准备是吧?
不是。
杨冰:????
深哥说:我明天就得走了,你过来和我一起把芝麻带过去。我不知道他家具体在哪儿。他说你知道。
开车带着深哥和芝麻去文映轩家,杨冰有一种复杂的女儿远嫁般的心情。他和深哥仿佛芝麻的两个继父,现在把掌上明珠的女儿送回亲爹身边。
虽然这个亲爹已经多年没见过她,但之前的一次见面,已经让两位继父看出“有血缘就是不一般”……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杨冰及时打住这个思路。
文映轩出来接他们。不得不说他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源自家教的略微毫无必要的礼貌。
可能房子里开了暖气的缘故,楼下的他穿得很单薄,像是秋天的家居服。
大部分成年男子穿家居服都有一种奇特的风味,越是性感成熟的越明显。但文映轩就不会,因为他的气质本身自带一点点二次元感觉,这种感觉好像穿任何衣服都不违和。
他看了杨冰一眼,很快滑开眼神。平静无波。
深哥把猫包抱在怀里带上楼,芝麻在里面哼了两声,文映轩凑近猫包的透明层,谄媚地问:小芝麻,你看我是谁呀。
他的声音甜丝丝到离谱,深哥和杨冰忍不住交换一个不忍卒听的眼神儿。
杨冰有点意外,当年文映轩虽然很爱猫,但并没显露出过如此劈头盖脸的柔情。难道真的如深哥说的,年纪渐长,他很寂寞?
“反正我也没什么牵挂。”
他不由自主去看文映轩,感觉他应该是瘦了点,脸上有一种骨感,于是也就更加苍白,一种因为他五官的精致度才勉强可看的苍白。
文映轩应该感觉到他的眼神了,但不为所动。
进了屋文映轩说:我楼下楼上都给它弄了窝,随便她呆哪儿。
深哥和杨冰瞠目结舌地发现文映轩买了一大堆宠物用品,光窝的款式都有三种,爬架还是顶天立地型。
深哥说:这……倒也不必,芝麻这年纪估摸着也不会再爬了……怎么老了老了,反而要住豪宅了啊。
芝麻并没给继父面子,放出猫包就缩到那个爬架最高的洞洞里呆着,从上面俯瞰他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深哥语塞,连连叹服:好好,你厉害,是我低估了你。
芝麻看起来确实不怕文映轩,或许是文映轩一直被她记在心底?还是什么属于小动物的灵敏能力?
但不都说猫是健忘的动物吗?
文映轩露出今天以来第一个真正舒展的笑容:没事啊,说不定我回头也打算养养小动物呢,能用上的。送给芝麻也可以的嘛。
他认真听着深哥一样一样交代事情。从猫粮到罐头到每天的药,把芝麻的家当都拿去那间安全屋里放着。
完了问:那,一起在家里吃个饭?
杨冰和深哥都大为吃惊。异口同声:你做?
文映轩坦然道:点菜啊。或者出去吃。
确实是到了吃饭的时间。深哥担心芝麻,下意识也觉得多呆一下是个好办法。
于是就和杨冰商量起来,最后点了些新鲜菜和半成品。
这是深哥的主意,他说自己现在一个人在这边也很少做饭,其实也想吃点家常菜。
他问文映轩:你家厨房?能开火吧?
文映轩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厨房。这次看器材也很齐备。杨冰刚想笑说“你不会做饭倒是挺会买设备”,文映轩就说:是我那个装修经理看我太白痴,给我全盘推荐的。
确实没错,他橱柜里碗都是成套的。杨冰和深哥两人又忍不住交换了一个忍俊不禁的眼神。
油盐酱醋倒是七零八落,杨冰索性也点了一起送。
一大堆东西五十分钟就送到了。
深哥说比较仓促,主菜就做个啤酒板栗鸭。
当然,鸭子送过来已经是修好的。
深哥厨艺当年就是一绝,毕竟是要经常照顾妹妹的人。杨冰主动让贤给他,自己就在一边打下手。文映轩也加入进来,虽然他的能力只足以认真剥板栗。
杨冰洗完菜也去剥板栗,和文映轩一人搬一个小板凳,小学生一样坐在厨房外面。
这是今天到现在为止他们第一次私下呆着。虽然也不算真正的私下,但那边大展身手的深哥确实无暇他顾。
杨冰没话找话:那你岂不是接下来一个月不能出门。
文映轩说:不是过年么?出什么门。
杨冰说:不和家里过年吗?
文映轩摇头。又说:顶多也就三十那天和姨妈外婆她们吃个饭。
杨冰说:实在有事儿就找我。
文映轩嗯了一声,看了他一眼,又滑开眼神。
杨冰隔他很近,看着他洁白的脖颈,一阵不合时宜的回忆。
他其实很少从欲望角度看文映轩。或许这也是一种自保。一旦决堤,不敢想象。
最后两人没多说什么。只是深哥在那边嚷嚷要板栗的时刻,两人同时起身,头撞在了一起,好像两个笨拙的儿童。又尴尬又想笑又有点窝心。
深哥手艺宝刀未老,三个人开着啤酒和红酒,吃着板栗鸭,一盆鸭子竟然吃到了底朝天。
喝了五瓶啤酒才想起,杨冰还开了车呢。
深哥潇洒地表示:那我们喊代驾好了呀。
文映轩说:大不了住下呗。有房间。
杨冰看他两眼,想观察他是不是醉了,被他横了一眼:我过敏,就喝了两口。
我也没胡说。
是真的有房。
铺两床被子就行了。
他虽然没醉,但说话变得挤牙膏一样。杨冰哭笑不得,深哥说:客房这么齐全呢,我家客房简直是我的仓库。除了老婆孩子没人来,哈哈哈哈。
文映轩说:有时候表哥家孩子会来,尤其暑假寒假,今年暑假没有,我哥带他们出门旅游去了。
杨冰顿悟:原来他也是有亲戚走动的。
心里放下了一点。但也有点怅然,仿佛文映轩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成熟了。
文映轩说:来的时候吵得不行,尤其小的时候。我喜欢侄女,不喜欢侄儿,男孩太闹了。
深哥敲桌表示赞同:可不是!我就特别喜欢闺女!
男孩儿感觉都是来讨债的!
杨冰喷饭。不是吧,你们在这种问题上都可以共振?
深哥说:你也没个女朋友上门什么的?
杨冰觉得深哥估计有点醉了,丫酒量一直不行。如果是平时,他应该不会轻易跟人提这茬隐私话题。
文映轩说:没女朋友。独身主义。
深哥表示很理解,可以认同,绝不反对。
接着文映轩和深哥交流了一些独身或者说已婚形似独身的快乐。杨冰在旁边听得啼笑皆非:行了吧,两个虚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