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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许青洱.失控 ...

  •   新学期的课程很紧,时间一下子就成了掌心里的水,留不住一点。
      “妈妈定了明天回去的票。”
      “嗯,我上完早课去送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妈妈自己可以的,最多就是多问问。”
      “……我送你过去,很快的。”
      “也好也好。”
      学校宾馆的条件很刻板,其实该有的都有,床单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采光也是没得挑,但就会让人有种沉闷到上不来气的躁。
      许青洱没办法待住太久,接了个电话先回寝室了。
      一连几天的时间,南城的街巷都去了,商场也逛了个遍,却没在任何一个地方待够半个小时。
      争议无非是,太贵,太烦,人太多,人太少,太吵,太冷清,吃不惯,住不惯……
      人啊,终归是爱在矛盾里寻找秩序的另类。
      所以在听到妈妈准备回家的消息,病态般的如释重负。
      愧疚和解脱揉杂在一起,就好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憋着最后的一口气,又刚刚好等不到救援。
      妈妈这个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怪异的呢。
      八岁那年,家里突然冒出来两个人。
      老男人上来就说,“你知不知道你姓什么。”
      “许。”
      老男人乐了,“哟,脑子没什么问题,聪明的很。”
      还没退烧的许青洱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搞不懂家里为什么要放一个阴阳怪气的白痴进来。
      后来发现,老许管那个白痴,叫爸。
      不用猜也知道,那个捻着手指各种挑刺儿的老女人就是许青洱的奶奶了。
      局面开始失控的时候,许青洱正被奶奶盖着三层大棉被死死地压在了身子底下。
      这老女人是真的沉,加上那三条被子,许青洱觉得自己今天差不多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一边嘴里念念叨叨地让许青洱闷一闷出声汗就好,一边不断地向下施压着,像是怕她钻出来。
      搞笑,烧着快四十度的热,能翻出什么浪。
      老许被拦在门外不让进,说是开门会窜进来冷风,他倒也是真孝子,居然和爷爷□□了一根跑阳台冒烟去了。
      一直到被窝里的许青洱也开始燃起来,老太婆的力气也耗尽了,“谋杀”行动才告一段落。
      “我妈呢?”
      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嘴。
      老太冷哼一声说,“她不要你了,跑了。”
      要不是下一秒房门被推开,许青洱说不定真的信了。
      “妈。”
      “嗯,回来了啊。”
      “呵,我自己家,我当然得回来。”
      脚还没踏进,嘴先一步武装冲突了。
      许青洱想伸手要点水喝,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似乎这场争吵的需求要大过她的求生本能。
      再醒过来的时候,妈妈坐在床边正发呆,嘴里嗫喏着什么。
      许青洱用了最大的力气踹走了沉重的被子。
      她大梦初醒一般的回过神。
      “青青,醒了?舒服点了没?”
      她是那么关心自己,可是眼神始终飘向不属于自己的方向。
      “妈,我想喝水。”
      “行,我去倒。”
      九十多度的开水端来,晕了她一脸的水汽,呼了半天也是一滴没敢沾嘴。
      从来也不知道家里的碗这么保温。
      “下午,奶奶他们来了,有说什么吗?”
      她妈主动提起了那个令人恐惧的石墩子老太,许青洱抿着嘴不想说。
      好半天才磨磨蹭蹭吐出几句抱怨,“她往我身上压了三条厚被子,还整个人压在我身上,不让我动,差点没压死我,还说你出门是跑了不要我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触动了开关,她妈蹭的一下子站起身,卷了卷袖子推门出去了。
      下一秒,阳台里就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
      怪只怪房间隔音太好了,竖着耳朵愣是一句话没听见,一时间都分不清这是好事坏事了。
      只记得,那晚上,热水凉了好久好久才能下口。
      南城大咖啡厅里。
      陈让端走了许青洱手里的冰咖啡就是一顿碎碎念。
      “你把我叫出来,看你发一晚上的呆啊。”
      “没有啊。有吗?”
      嘴里否认着,表情倒是诚实,两只眼睛都呈现着失焦的状态。
      想往嘴里再抿一口,却找不到吸管。
      “别喝了,大晚上的,不睡了啊,这么冰,下周的生理期你又该肚子疼了。”
      陈让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嘴碎的就和个老太太似的,他倒是也想闭嘴安静一会儿,架不住许青洱总在试探自己的忍耐力。
      “诶,陈让,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 啊?”
      她这莫名其妙的提问,属实思维跳脱。
      “就说别喝这么多咖啡,脑子都给喝坏了。”
      “我说真的啊,陈让,我真觉得我好像,有精神病。”
      猛地一把握紧了陈让的手,真诚且迫切地想在他眼睛里看到什么能当作答案的东西。
      眉头紧皱,眼眶泛红,这表情,像是心疼更多些。
      也对,自己都说不出个一二三,又何必去折磨陈让。
      习惯性的切换笑脸盈盈,晃着他胳膊撒娇,“陈让,我饿了。”
      “想吃什么。”
      “你。”
      如果不能在一种情绪里找出路,那就把问题丢给身体。
      欲望会是最好的治疗方案。
      骨节分明的双手,最适合被扭曲成反向的花,盛开在身下。
      “许青洱。”
      “嗯?”
      “我这滩污泥沼,最适合接手你所有的悲观,你清楚的。”
      “嘘——安静。”
      最匹配的关系在此刻默契达到巅峰。
      一个掠夺,一个甘愿。
      在爱人眼里,此刻的陈让过于美丽,像极了泥淖里的白莲花。
      后来无数次再想起今天,许青洱总会愧疚,原来她那么习惯的去把无法处理的恶意全部丢给了陈让,而他说着乐在其中,却遮掩不住自己满背的伤痕。
      高铁站的人很多,许青洱背着大包小包,还要时不时拽回来被土特产吸引走的妈妈,累的喘气都奢侈。
      入站之前,妈妈塞给她一个首饰盒。
      “拿着,去去晦气。”
      盒子里的是一串佛堂里开过光的紫檀手串。
      “我和几个阿姨之前去了一间不小的庙,我记得你之前说最近喜欢玩这种手串,就买了。”
      “谢谢妈妈。”
      “戴着戴着,挺好看的。”
      如果赶在告别之前关心,再坚硬的心脏都会闪现一阵缝隙,往往很多情绪就趁乱溜了进去。
      她本该说:“妈妈,到家了给我回个信息。”
      哽咽来的唐突,莫名其妙地热泪让她尴尬的很。
      检票口的催促让煽情变得更加失控。
      一直到人都离开了好久,许青洱仍然沉浸在这种异样的情绪里。
      她是看见妈妈同样泛红的眼眶的,可却在即将对视达成共鸣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绪又一瞬间被抽离。
      脑子里的一个声音告诉她,“冷静,别像个蠢货一样的哭。”
      一瞬间的冷静就像变了个人。
      要命,看来真的要变成神经病了。
      相比于第一学期的闲散,这学期的课程猛增。
      课表里唯一的空白就是周二的下午,但是挨千刀的社团活动毫不留情地补了这个空档。
      经历了三次社团内聚餐,家底被贡献出去一半,许青洱选择了退团及时止损。
      堵了几次才堵到的团长被许青洱逼进了毫无退路可言的墙角。
      一个大男人,臊眉搭眼的,怂都写在了脸上。
      “小许,注意影响,这么多人呢。”
      “我要退团。”
      “别呀,别退团啊,你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考虑调剂啊。”
      有些社团就好比菜场上的商贩,你要买的时候,他比你横,你不想买的时候,他自降身价的比谁都快。
      团长也不过是刚接手的大二生,团里缺人缺的厉害,好不容易去年抓了两个冤大头,这下再走一个,社团就该死在他手里了。
      交代完自己诉求的许青洱才不管他要死要活,半点犹豫没有的走了。
      任凭团长在身后喊的深情又热烈的。
      她自捂紧了口袋拼命跑着。
      要不说一波刚平一波就又要起,前脚脱离社团,后脚又被老刘拽了去陪她体舞考试。
      她不懂,一个蹦恰恰还要考试的话,公园里那群跳广场舞的是不是该考级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会相信,一所大学里的体舞考试,居然阵仗打到需要穿礼服到场的程度。
      “老刘,我觉得,你带我来,好像,失策了。”
      望着乌泱泱的闪片裙,她俩的衬衫牛仔裤就像是笑话。
      原本就紧张,被许青洱这么一说,老刘手心里的汗都开始往外淌水了。
      牵着的手就这么被咸湿搞的打滑,往前飞出去的许青洱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哇,好软。”
      接住她的是一对香软大胸,面积之大,哺育三代不成问题。
      一个带着些许娇羞的粗重男音从正上方传达入耳。
      “同学,你,们,没事吧。”
      老刘头一次感受到男妈妈的胸怀,鼻腔喷涌的热气让她整个人都不自控的升温。
      “血!老刘!血!”
      “啊?怎么这么热啊这儿。”
      “血啊老刘!快抬头啊!啊不,你还是低头吧,不行不行,你还是得抬头……”
      一声声的瞎指挥,老刘的鼻血流的更快了。
      在血尽而亡和占尽春光之间,她选择了都要。
      这位男妈妈大概没经历过这种明目张胆的揩油,推开也不是,把人扶起来又担心蹭一袖子的血。
      “你,要不然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老刘第一次体会到被人一拥而起的滞空感,双脚悬空着,整个人轻飘的像朵羽毛,眼前,一黑。
      南城大的校内诊所里人爆满,男妈妈捧着怀里的老刘排着队等叫号。
      “刘思玉来就诊。”
      广播器里传出的声音也没能唤醒小脸煞白的老刘。
      医生的结论是:饭一定要正常吃,不要学人家搞什么轻断食啊液断啊什么的,轻则低血糖,重则会死人。
      许青洱去超市买了所有能买的甜食饮料,一路小跑着赶去诊所。
      门口围挤着的人群里混进来一个熟悉的背影。
      “陈让?”
      像无头苍蝇一样的陈让满走廊的疯狂打转找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许青洱喊了好几次也没能让他回头。
      一堆抱着垃圾桶狂吐的人占了大半的座位,走廊里的胃液酸臭味浓烈呛人。
      “陈让,呕——陈让,呕——我在这儿!呕——”
      控制不住的干呕让她整个人激灵的直缩脖子,反映出来的症状就和这群食物中毒的倒霉蛋们如出一辙。
      推着发药小车的护士看见“落单”的许青洱,叫来同事,两个人一起不由分说就给人拽进了输液室。
      “你这孩子怎么还瞎跑呢,吐脱水了是有危险的。”
      “啊?什么脱水,我不是,呕——”
      “你看看,又一个胡言乱语的,进去把针打了去。”
      这场大爆发的食物中毒事件闹的很大,南城教育局的人都被派来了,食药监和辖区派出所忙着取证搜查,诊所里住不下的统一被送去了就近的医院治疗。
      许青洱的屁股距离针头只有一指节的距离时候,护士才问了她姓名。
      找了半天的单子上没有她的挂号记录,护士脸一下子青了,颤抖着手把她请了出去。
      乱了套的输液室里,歪七倒八的学生铺满了所有能坐下挂水的地方。
      小马扎的密度赶上了军训时候。
      陈让那个傻子,终于想起了自己是个有手机的现代人,手滑了几次才把电话给拨通了。
      开口就是哭腔。
      “许青洱,你在哪儿啊,我找不到啊——”
      裤子还没穿好就着急忙慌地往那个大哭包的方向赶,老远就看到那家伙瘪着个小嘴皱巴着脸,眼泪还挂着没擦干。
      “陈让!”
      这一声像救赎,把即将崩溃的某个人拉回一点点理智。
      直到把人紧紧箍住了,仍像是抱住了一缕风一样的恐慌。
      “他们说好多人食物中毒了,最严重的有送去抢救的。”
      “怕什么,我又没事。”
      “……许青洱,我怕死了。”
      他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小心克制着不被察觉,但掌心里破皮的伤口骗不了人。
      “你又这样。”
      “那你罚我吧。”
      他两手一摊开,耍起了无赖。
      许青洱也是拿他没办法,猛地想起老刘还等着她投喂,把陈让推开来往住院部跑。
      病房门推开的时候,男妈妈正浅坐在床边,娴熟地给老刘喂米粥。
      “啊——”
      “唔。”
      “啊——”
      “嗯,好吃。”
      两人一喂一吃,画面可谓是相当和谐。
      直到许青洱的出现,打破了这份美好。
      意识到出现时机不太对劲,许青洱有些局促不安起来,放下一塑料袋的东西就准备走。
      男妈妈一把给人拦住。
      “同学,你来了那还是你来照顾刘同学吧,我还有课,有什么需要,打我电话,我下课后来看她。”
      也许人家原本只是客套一下的,老刘却不愿意浪费这么好的理由。
      “同学,加个微信吧。”
      一道二维码亮堂堂地摆在了男妈妈的眼前,想拒绝也开不了口,只能硬着头皮加上,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估计是快迟到了。”
      “有可能。”
      两个女孩望着门口的方向齐齐地愣神。
      一个想的是:下次,该用什么理由把人约出来。
      另一个想的则是:该怎么不经意的让自己的男朋友把胸练大呢?
      负责老刘的护士说,她们只要把水挂完就可以回去了。
      老刘不是个爱麻烦别人的,毫不犹豫地把许青洱打发回去了。
      回寝室的路上,陈让发现许青洱一直在埋头想心事,几次都差点撞到路灯。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噢,想事儿。”
      “什么事儿?”
      对上陈让的视线,许青洱明显瞳孔躲闪了一下,又归于平静,两手罩上了面前的胸膛,开口即是虎狼词。
      “陈让,你,能不能把胸练一练。”
      “嗯???”
      他不理解自己的女朋友今天到底看了什么不干净的,大庭广众的质疑自己的胸围,让人有些脑仁疼。
      被许青洱藏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次又一次,全被按了挂断键。
      “我到宿舍了,你快回去吧。”
      要走,又被拽住衣角环进了身前,看陈让的表情,显然是少了一点什么步骤。
      明知故问是一种情调。
      “怎么了呢?”
      有些无奈,陈让撅着嘴凑上前去,不信这么明显的暗示还能被拒了。
      手机的震动让人扫兴,匆匆在他脸颊处一啄。
      尽量保持不让人生疑的欢愉状态,一直到电梯门完全关上,才敢骂脏话的许青洱,把身后提着土豆粉的女生吓了一跳。
      电话是老许打来的。
      诊所里的时候,许青洱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
      “好妹妹,哥哥这两天忙,过两天来看你?”
      作呕声恰时传来,说不上来的一阵剧烈反胃感让许青洱忍不住的胸口疼。
      印象里,奶奶好像只生过儿子。
      来不及撤回的消息就像燃了引线的炸弹,迅速烧毁的退路带来覆灭级别的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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