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可不可以爱我》旎睬琅霁锣

11、第 11 章

　　陈序的私立医院顶层，如同与世隔绝的孤岛。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取代了老厂街的潮湿与地下室的血腥。许昭在最好的医疗条件下缓慢地恢复着，身体上的伤口逐渐愈合，但腰侧那个狰狞的烙印，以及眼底深处挥之不去的惊惧与黯淡，却并非药物可以消除。

　　沈秾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里面沉睡的少年，眉头紧锁。他将许明的事情，以及许昭遭受的一切，简略地告知了陈序。陈序听完，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业城的肮脏，他们都深知，但如此直接地施加在一个无辜少年身上，依旧让人心头沉重。

　　日子一天天过去，许昭终于可以下地行走。沈秾知道，自己该离开了。霰城还有太多事情需要他回去坐镇，业城的残局也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他替许昭办理了出院手续，将他送回了那间承载了短暂温暖与巨大悲痛的老厂街旧楼。房子已经被李应派人彻底清理过，婆婆的灵位依旧安静地立在那里。

　　临别前，沈秾看着许昭依旧苍白的脸，提出了他认为是“最好”的安排。

　　“这里以后会很安全，冯家不会再有人来找麻烦。”他顿了顿，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每个月，我会给你打十万块钱，足够你生活、读书，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每年……我会来看你。”

　　他试图给许昭一个稳定、富足的未来，一个远离他黑暗世界的未来。

　　然而，许昭抬起头，那双曾经阳光明亮的眼睛，此刻盛满了破碎后的哀恸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祈求。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哥，你带我走吧。”他望着沈秾，像是望着最后一缕光，“去哪里都可以。我不想在这里了。”

　　这里，有婆婆去世的悲伤，有姐姐跳河的绝望，有被亲人欺凌背叛的痛苦，有地下室里刻骨铭心的折磨。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让他无法呼吸。

　　沈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几乎要脱口答应，但理智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他的世界太危险，太肮脏，许昭这样干净的人，不该被拖进去。他跟着自己，只会朝不保夕，甚至可能再次被自己连累。

　　“不行。”沈秾拒绝得干脆，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冷硬。他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安排，语气不容置疑：“钱我会按时打给你。每年我会来。”

　　许昭眼中的光，一点点寂灭下去。他低下头，没再说话，只是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沈秾狠下心，转身离开。他安排许昭“独自”返回老厂街，自己则带着人，远远地跟在后面，确保他最后一段路的安全。他以为，这只是又一次无声的告别。

　　然而，就在许昭即将走进小区门口时，几个熟悉而令人厌恶的身影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正是他那阴魂不散的婶婶一家！

　　那女人似乎还不死心，或者是从哪里又听到了许昭回来的风声，带着丈夫和儿子，直接堵住了许昭。她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骂着，甚至上手去推搡拉扯刚刚伤愈、虚弱不堪的许昭。

　　“小兔崽子，还敢回来？听说你攀上高枝了？钱呢？拿出来！”

　　许昭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试图挣扎，却无力反抗。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远处车里的沈秾和李应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当沈秾看到那女人一巴掌扇在许昭脸上，而少年只是麻木地偏过头，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时，他胸腔里压抑了许久的、对所有不公和欺凌的暴怒，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操！”

　　沈秾猛地推开车门，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几步就冲了过去。他甚至没给那一家子反应的时间，一把掐住那女人的脖子，将她狠狠掼在旁边的墙壁上，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我是不是说过，再敢动他，剁了你们的手？！”他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冰冷刺骨。

　　李应带着人也迅速上前，制住了吓傻的男人和男孩。

　　那女人被掐得翻白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脸上充满了濒死的恐惧。

　　许昭怔怔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如同煞神般的沈秾，看着他因为暴怒而紧绷的侧脸，看着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近乎毁灭一切的戾气，却又清晰地感受到这份戾气是为了保护他。

　　沈秾最终没有真的下杀手，他嫌脏。他松开手，任由那女人像摊烂泥一样滑倒在地，剧烈咳嗽。他冷冷地扫过那噤若寒蝉的一家三口，如同看着三只蝼蚁。

　　“滚。再让我在业城看到你们，后果自负。”

　　处理完这令人作呕的插曲，沈秾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去机场的路上，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许昭被推搡时那麻木绝望的眼神，回放着少年低声祈求“带我走”时的脆弱，回放着婆婆那碗面的温暖，以及许明跳入冰冷河水的决绝。

　　他试图用理智告诉自己，远离许昭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可是，当他站在机场VIP候机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起落的航班，想到自己离开后，那个少年将要独自面对这座吃人城市残留的恶意，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和无尽的回忆……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揪心攫住了他。

　　他给出的钱和每年一次的探望，真的能构筑起一个安全的未来吗？还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抛弃？

　　就在登机广播最后一次响起时，沈秾猛地握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陈序有些意外的声音：“秾哥？还没登机？”

　　沈秾看着窗外业城灰蒙蒙的天空，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更改的坚定：

　　“阿序，先不走了。”

　　“帮我在业城，准备领养手续。”

　　他最终还是改了主意。他的世界或许黑暗，但他可以成为那把伞，为这个一次次被命运摧折的少年，撑起一片再无风雨的天空。他要把许昭，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