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明媒正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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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即将“成婚”的二人还在斗嘴。
楚无咎狐疑地看着宴辞：“你当真没猜到？”
宴辞懊恼地垂眸：“师尊，我也不愿意有人打扰你我。我原以为不过几日便可以离开此地，不会惊动任何人，没成想舅父一直在替母亲寻找我们。”
楚无咎总怀疑宴辞这个人精不至于真这样无辜，但对方也没有欺瞒自己的理由，最后还是将此事轻轻揭过。
“罢了。”楚无咎无奈地撑开手让宴辞替自己换上少妇装扮，“上次扮演爱慕你的少女，这次又要扮演你的娘子，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宴辞悬在楚无咎腰间的双手可疑地停顿了片刻，脸上笑意一闪而过。
“这一路过来，我看王府门客中多有散修、侠客，你的舅舅恐怕不是什么闲散王爷，这般拉拢你，意图也未必简单。”
待衣服换好，楚无咎又乖乖坐好等宴辞为他绾发描眉：“待会我教你几招，你先掩饰住自己的修为，待查明他的意图再做打算。”
“我都听师尊的。”宴辞温和一笑。
此时烛火斜照，二人都被一层暖色光晕笼罩，恰似成双画中人。
宴辞看着镜中人顾盼生辉的双眸，忽而心念一动，俯身在楚无咎脸颊啄了一口。
楚无咎先是一愣，随后以微怒掩羞赧：“我脸上还有脂粉呢！”
*
南荆王翘首以盼良久，终于见到了让自己外甥神魂颠倒的“女子”。
第一眼，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第二眼，确实个子高，比本王还高了。
于是他悄悄把背挺得更直，一番寒暄后终于微露真意。
他先是敬了座中一位身着灰布道袍的壮年修士：“白彦先生云游至此，肯赏光赴宴，本王不胜荣幸。”
白彦起身回敬：“王爷客气。”
楚无咎细看此人，外表不算年轻却威压深重，可见虽天赋一般，却多年稳扎稳打，功力是实打实的强悍。这位南荆王能够招揽此等人物，也不简单。
南荆王随后对着宴辞一派长辈关怀：“二郎，白先生当年还曾相看过你母亲的根骨，连连夸赞她是罕见的天赋。可惜她无意仙途，只愿奉养父母尽孝，伴度良人朝夕。”
他终于图穷匕见：“她不愿，我不强求，但你不同。”
“二郎，你是皇亲国戚，流着皇室的血，岂能只图一己之乐，耽于公子哥的安逸？”
“仙门向来视世俗王朝为圈养的羔羊，他们要的是源源不断的供奉——灵脉、英才、奇珍异宝！”
“前朝百年，看似江山稳固，实则早已是仙门傀儡。各州赋税、奇珍异宝，十之八九皆被仙门以‘护道’之名搜刮而去。百姓无粮可食，无衣可穿，饿殍遍野，这才让本朝借机取而代之！”
“自本朝开国，历代先帝哪一个不是雄才大略？他们表面对仙门礼遇有加，暗中却从未停过谋划——建秘阁、寻异士、潜育修士，皆是只忠于皇室、不受仙门节制之人。”
楚无咎眼中杀意闪现，他意识到南荆王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若不能同谋，便只有死路一条——哪怕宴辞是亲外甥。
果然，南荆王往前倾了倾身，语气诚恳却不容置疑：
“舅舅今日请先生来，一是尽地主之谊，二是想请白先生为你好好看看根骨。我不求你日后能飞升成仙，只望你能摒弃那‘独善其身’的念头，为朝廷出一份力。王室力量越强，受仙门桎梏就越轻，日后……”
他未曾说明，但楚、宴二人皆是心中了然。
朝廷现在依赖仙门，一是君权正统尚需仙人授箓，二是魔人之乱仍需仙门出手。
前者好解决，后者则是需要实打实的实力。若王室招募的奇人异士足够强悍，与仙门争一争这天下灵气，也未尝不可。
楚无咎垂眸假意饮酒，心中却盘算起来。
朝廷与仙门这出狗咬狗，倒是会让百姓受益。
一则朝廷抗衡下，仙门难以快速收复灵脉，二则朝廷必然从民间举贤纳士，如应琮、苏少英这般家境赤贫的少年郎至少有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
如此一番，怎么着也比前朝凡人既要向王朝缴纳粮税，又要被仙门接抽取天气灵气来得好。
——看来南荆王不能杀。
宴辞则是坦坦荡荡地让白彦探测根骨，果不其然，白彦喜上眉梢：
“好！好！好！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宴公子这根骨简直千年难遇！只是怎么从未修炼过呢？简直浪费了这大好韶华！”
但他很快就不再介意：“无碍，无碍，只要公子从今日起勤加练习，不出几十载便可比肩仙门翘楚！”
迎着南荆王狂喜的一连声叫好，楚、宴二人目光相接，随后宴辞起身深深一揖，语气中是恰到好处的郑重，恰似君子一诺：
“舅舅教诲，外甥谨记在心。为朝廷效力，护家国百姓，乃我辈本分，岂敢推辞？”
南荆王刚要开口赞许，却见宴辞微微垂眸，续道：
“——只是贱内离家日久，思念娘家。舅舅，二郎恳请先送她回一趟娘家，安顿好她之后，便即刻返回王府，听候舅舅差遣，专心为朝廷效力，绝无半分懈怠。”
他姿态恭敬，言辞恳切，理由也勉强算合情合理，南荆王虽对他耽于儿女私情心中不快，但到底不想因为这等小事坏了情分，于是压下火气，反倒做起顺水人情。
于是南荆王抬手虚扶宴辞一把，语气慈爱：
“你二人私奔成婚，终是委屈了九娘。我看半个月后正是良辰吉日，王府便借给你们办场正礼，一应婚仪我命人备办。”
顿了顿，又添了句宽怀之语：“往后安心安置妻儿，皇室便是你们的后盾，待礼成，再共商正事不迟。”
楚无咎：“…………”
这就定了？
真要和宴辞洞房花烛夜？
他简直啼笑皆非，但忽然又想起宴辞口口声声必须先礼成再双修，不由得眼珠一转，坏心思迭起。
于是在王爷目光看来时，楚无咎立马摆出感激涕零又不胜羞怯的摸样，含羞带怯地瞥了宴辞一眼，二人目光交汇，在外人面前当真是“千般缱绻，万般情深”。
无人注意处，楚无咎却偷偷对宴辞戏谑地眨了眨眼。
*
同样的月色，在人间是清辉映市欢声穿夜，在天衍宗却是孤峰衔月霜华覆径。
关押重犯的寒山窟外，无尘子无喜无悲地抬头赏月，半晌后淡然开口，却头也不回：
“连师尊也不愿意参拜了吗？”
闻言，一个人影自阴影中浮现，却是槁木死灰般的姬月。
“拜见师尊。”她礼数周全，声音却如死水般平静无波。
“百年囚室，竟未磨去你半分痴妄。”无尘子漠然评价了一句。
这一句简直激得姬月戾气隐动。
无尘子终于回头看她，眸光清寒无一丝温度：
“王朝兴废，是天道轮回，众生劫数，与你何干？”
“我囚你百年，非为责罚，乃为渡你。断尘缘，灭人欲，方可得大道。你倒好，在这清修之地，仍然满心痴怨。”
他眉头微皱，瞥一眼姬月空洞无光的双眸，再度背过身去：
“前朝早已化为青史尘埃，当年的仇敌骨殖已寒，唯有你，执念不消，仙途永绝。你若执意为凡尘仇恨陪葬，便不配再入我门下，更不配窥得大道皮毛。”
说罢，他的身影逐渐远去，唯留余音在姬月耳边回响：
“留在寒山窟再思百年。或者自行下山，与我师徒缘断。”
姬月恍若未闻，只是痴痴地看着天边那一钩冷月。
她出生那日也正是新月娟娟,父皇满心欢喜地等来了唯一的女儿。
她入仙门时，父皇鬓边尚无霜色，母后执她手嘱咐“得道勿忘归”，宫门外的玉兰花，开得如堆雪叠云。
仙门一入深似海，她只下凡过三次。
第一次，父皇眼角爬满了细纹，母后的凤冠旁添了银丝，二老声音已染了暮气。
第二次，兄长身着龙袍登基，这位昔日同她嬉闹的同胞兄弟，已鬓发半白。
第三次，旧朝的朱墙被新朝的军旗踏破，父皇母后的陵寝在乱中遭毁，兄长的子嗣战死沙场，她发了狂想要找新帝——自己皇兄的小舅子——报仇，却被师尊无尘子带走。
她终于明白，仙门应允了王朝的更迭。
——对仙门来说，不过是换了条狗，有什么关系？
百年时光转瞬即逝，现如今，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她再无血脉至亲，师兄弟也尽数凋零，唯有这亘古不变的天边残月，映照物是人非。
姬月没有回寒山窟，她漠然转身，穿越层层禁术，无视欲言又止的剑童，来到了禁殿内。
她打开了一口冰棺。
她的小师弟面色如生地静卧其中，就仿佛只是月下沉眠，唯有胸口一处贯穿的、触目惊心的剑伤，让人明白这只是一具被封存的尸骨。
“师弟，当年师尊说天衍宗必然毁于你手，我还不信。”
姬月嘿然冷笑：“没想到，岂止是天衍宗啊？连我的家国，究其根本，也是灭于你手。”
“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说着说着，姬月那只素白的手竟然顺着剑伤探入了楚无咎尸骨的心窝，轻轻地摸了摸那颗冰冷的、不再跳跃的心脏。
“真奇怪，你这不是有‘心’吗？”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明媒正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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