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青鸟探险队》鸢尾吻过海平线

11、第十一章

　　魔法飞毯无声地滑过凛冬城邦苍茫的天空，永恒都的轮廓在远处逐渐清晰。寒风猛烈，切割着云层，却在飞毯周围的防护结界外化作柔和的絮语。
　　亚丝明坐在飞毯边缘，目光紧紧锁在罗莎琳德怀中的“永恒晨曦”上。那太阳形状的神器不再只是散发温润光晕，此刻，它的表面流淌着液态金光，光芒随着罗莎琳德每一次呼吸而脉动。亚丝明想起在真理学院古籍区读到的记载，这是生命之神遗落世间的圣物，只会回应被神明认可的生命。而罗莎琳德，这位总是带着神秘色彩的半精灵，正是被选中的那个人。
　　“你在看什么？”罗莎琳德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穿透风声清晰传来。
　　亚丝明微微一怔，随即坦诚道：“我在想，能够被生命之神认可，一定需要无比纯净的心灵吧。”
　　罗莎琳德闻言，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纯净？或许吧。但更多时候，需要的是一颗愿意承担重担的心，哪怕那重担会压碎你的骨头，灼伤你的灵魂。”
　　她们的对话被贝雅特丽齐打断：“罗莎琳德，接下来是不是要找塞莱斯特那个恶魔了？”
　　“是的。”罗莎琳德轻轻抚摸着怀中的“永恒晨曦”，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神器仿佛回应她的决心，光芒骤亮一瞬，照亮了三人的脸庞——罗莎琳德平静的侧脸，亚丝明担忧的蹙眉，以及贝雅特丽齐眼中燃烧的疯狂。
　　就在这时，贝雅特丽齐的情绪突然失控。
　　“她……她吃了诺尔……”她喃喃自语，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那哭声充满了痛苦，面部肌肉扭曲着，拉扯出一个怪异的、近乎狂笑的表情，泪水混着绝望奔涌而下，整个人在飞毯上剧烈地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
　　“我要撕碎她……一口一口……”
　　魔法飞毯因她的剧烈动作而摇晃。
　　亚丝明本能地抓住边缘，另一只手伸向贝雅特丽齐：“冷静点！”她转向罗莎琳德，声音里压着惊慌，“治愈系魔法可以救治这种状态吗？”
　　“可以暂时安抚。”罗莎琳德话音未落，充盈着生机的白绿色光晕便从她体内涌出，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贝雅特丽齐。
　　光晕触及贝雅特丽齐皮肤的瞬间，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那是死灵系魔力与治愈系魔法本能的相互侵蚀。但罗莎琳德的力量更精纯、更古老，它渗透进去，试图抚平那些暴走的情绪。
　　“但贝雅特丽齐对诺尔的爱和对塞莱斯特的恨都已经深入骨髓，如同刻在灵魂上的印记。想要真正治愈她，只能靠她自己找到原谅与放下的力量。”
　　说着，罗莎琳德闭上眼，长睫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阴影，仿佛在积蓄力量。亚丝明注意到，罗莎琳德另一只手始终按在自己胸口，那个动作细微而持续，她在忍受某种疼痛，某种她不愿言说的代价。
　　当永恒都的轮廓清晰可见，城墙上的冰晶反射出冷冽光芒时，罗莎琳德与亚丝明默契地对视一眼。那眼神交汇中包含了太多未言之语：对未知战斗的预估，对彼此安危的关切，以及一丝只有她们能懂的、关于命运纠缠的预感。
　　在领主府找到雷米时，他正焦躁地踱步，手中攥着一份边缘皱起的报告。
　　“塞莱斯特又在吞噬生命了。”雷米领主冷冷地说，他展开地图，手指重重戳在三个被红圈标记的村庄位置，“就在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永恒都附近的三个村庄遭到了袭击。不是普通的杀戮，是彻底的消失。连牲畜、庄稼，甚至井水里的生命力都被抽干了。”
　　罗莎琳德的脸色瞬间苍白。她伸手触摸地图上那些红圈，指尖微微发抖：“有多少人？”
　　“一百七十三人确认死亡，还有四十多人失踪，恐怕……”雷米没有说完，但眼神说明了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幸存者说，看到‘一个长着黑色翅膀的女人从天而降，所过之处草木枯萎，生命凋零’。她吃得不快，而是……享受这个过程。”
　　罗莎琳德闭上眼睛。当她再睁开时，那双湛蓝眼眸里翻滚着痛苦与决意的风暴：“等这件事结束，我会亲自向每一位逝者的家属谢罪。在真理学院治愈系的花园里，为他们每一个人种下一株不会凋零的花。”
　　“到时候我会陪你一起。”雷米将一卷更精细的地图塞进她手中，手指在图上一条蜿蜒路径上划过，“根据霜鳞卫队的最新侦查，塞莱斯特正在往永暮森林的方向移动。她在那里……筑巢了。”
　　“永暮森林？”罗莎琳德罗莎琳德闻言惊呼，甚至来不及道别便转身冲向露台。她的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金色长发在空中划出弧线，“那里是莱安娜拉管辖的圣地，精灵古树的根源所在！如果塞莱斯特污染了那里……”
　　话音未落，她已跃上魔法飞毯。
　　魔法符文瞬间亮起，魔法飞毯迅速射出，消失在北方苍茫的天空中，只留下一道渐渐消散的光痕。
　　“罗莎琳德！”贝雅特丽齐朝着她消失的方向大喊，声音在风中破碎。她转向亚丝明，冰蓝色的眼睛瞪大，“她该不会是打算一个人对付塞莱斯特吧？那个状态……”
　　“不会的。”亚丝明强作镇定，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她的担忧。她能感觉到，罗莎琳德的状态不对劲，刚才那瞬间爆发的魔力中，掺杂着一丝虚浮。
　　贝雅特丽齐啐了一口，眼中闪过狠厉：“我才不管她怎么想，诺尔的仇我必须亲手……”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亚丝明抓住了她的手腕。
　　“贝雅特丽齐，”亚丝明的赤瞳直视着她，声音罕见地强硬，“如果你现在被仇恨蒙蔽，冲进去乱来，可能会毁掉罗莎琳德用性命为我们争取的机会。你爱诺尔，不是吗？那就相信罗莎琳德，她比任何人都想救诺尔！”
　　贝雅特丽齐僵住了。她盯着亚丝明，嘴唇颤抖，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说得对。”
　　她退后两步，双手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晦涩的古语从她唇间溢出，每个音节都让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
　　地面开始震动，积雪翻涌。
　　“以逝者之骨，回应生者之唤！”
　　广场中央的石板爆裂，无数骸骨从地下涌出，在空中飞速组合，化为一头庞大的骨龙。森白的骨架在星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幽蓝的灵魂之火。它展开翼骨，仰头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那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颤。
　　周围尚未疏散的居民发出惊恐的尖叫。贝雅特丽齐毫不在意，利落地跃上骨龙背部，向亚丝明伸出手：“快上来！我们没时间了！”
　　亚丝明看着这充满死灵气息的造物，本能地感到不适，时间系魔法师对“生命流动”格外敏感，而这骨龙是纯粹死亡的代表。但情况紧急，她还是咬牙抓住了贝雅特丽齐冰冷的手。
　　骨龙振翅而起，卷起漫天雪尘。
　　在她们身后，阴影中忽然亮起十几双猩红的眼睛，吸血鬼们终于按捺不住，从藏身处现身，如鬼魅般尾随而来。但慑于贝雅特丽齐强大的死灵法术与骨龙散发的死亡威压，它们只敢远远跟随，不敢贸然靠近。
　　“抓紧了！”贝雅特丽齐喝道。
　　骨龙猛地加速，朝着永暮森林的方向疾驰而去，将永恒都的灯火远远抛在身后。
　　永暮森林的边缘，光线仿佛被骤然吞噬。
　　魔法飞毯载着罗莎琳德冲入那片被称为“永暮森林”的古老之地时，天色暗沉下来。这不是夜晚降临，而是光线被某种存在吞噬。
　　刚一进入森林边界，周遭的光线便骤然衰减，仿佛踏入了一个永远处于黄昏时分的国度。参天古木的枝桠扭曲交织，在头顶形成几乎不透光的穹顶，只有些许惨白的光柱艰难穿透叶隙，洒在铺满厚厚腐殖质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湿苔和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烂花香混合的气息，寂静得诡异，没有鸟鸣，没有虫嘶，只有风吹过古老枝桠时发出的低沉呜咽，以及她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跳。
　　罗莎琳德悬停在林间一片空地上方，屏息凝神。她将感知扩展到极限，捕捉森林中每一丝魔力的流动。
　　她感知到了，一丝熟悉的、却已被扭曲的邪恶气息，但那气息在她感知触及的瞬间便滑入阴影。显然，藏匿于此的塞莱斯特敏锐地感知到了她的到来，正谨慎地隐藏着自己的行踪。
　　“我知道你在这里，塞莱斯特。”罗莎琳德轻声说，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异常清晰，“或者说……诺尔。出来吧，我们该做个了结了。”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罗莎琳德深吸一口气，冰冷混着腐败气息的空气灌入肺中。她闭上眼，再睁开时，湛蓝眼眸中闪过凛冽的决然。
　　下一刻，她周身气势陡然一变。温和的治愈系魔法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历经千年战火洗礼的战士。
　　她松开一直按在胸口的手，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法印，那是精灵与鹿族秘传的“生命共鸣”起手式。
　　仿佛响应着她的召唤，怀中一直沉寂的“永恒晨曦”苏醒了。
　　不是温和的苏醒，而是强烈的爆发。太阳形态的神器挣脱她的怀抱，悬浮至她头顶，爆发出灼目却不伤人的温暖光辉。那光芒形成一道光柱将罗莎琳德笼罩其中，驱散了周遭的阴霾。光芒所及之处，枯萎的草木竟然微微颤动，试图恢复一丝生机。
　　与此同时，奇异的纹路自罗莎琳德光洁的额头和眼下肌肤浮现，那是规则而繁复的褐色与深绿色交织的图案，如藤蔓般缓缓蔓延，是她体内鹿族血脉与这片古老森林产生共鸣的证明。她身上散发出的治愈系魔力，经过“永恒晨曦”的增幅，变得前所未有的纯粹而磅礴，在这片被暮色与死亡笼罩的森林里，异常醒目。
　　这纯粹的生命能量，对于依赖吞噬生命存在的暴食魔王而言，既是致命的威胁，也是无法抗拒的吸引。
　　“沙沙……咔嚓……”
　　远处，茂密的树冠层传来不自然的剧烈晃动，紧接着是树木折断的巨响。
　　她庞大的身影撞破了林海的死寂，自深处缓缓升空。她拥有着令人惊叹的美艳容貌，依稀可见昔日人类少女“诺尔”的柔美轮廓，但惨白的肌肤、赤红的眼眸，以及背后那对展开的、能吸收光线的黑色羽翼，无不昭示着她非人的本质。暴食魔王塞莱斯特，其身形庞然，几乎是罗莎琳德的五倍有余，投下的阴影带着压迫感。羽翼每一次扇动，都带起腥臭的风，风中夹杂着无数亡魂细微的哀嚎。
　　然而，或许是由于力量尚未完全恢复，她仍保留着部分属于“诺尔”时期的柔美线条，只是这份柔美已被魔王的戾气扭曲，显得诡异。
　　“罗莎琳德，”塞莱斯特开口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感，既有记忆中诺尔的温柔腔调，又糅合了非人存在的空洞回响，“我可算是等到你了。这具身体……这个灵魂……每天都在尖叫，在哀求，在渴望……渴望解脱。”
　　罗莎琳德能看出对方眼中挣扎的痛苦与渴望，那是诺尔残存的人性。
　　“我快到极限了……”塞莱斯特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疲惫与哀求。
　　她伸出手，那只手瘦骨嶙峋，指甲漆黑尖锐，似乎想触碰罗莎琳德，却在半途颤抖着收回。
　　“这无尽的饥饿与混沌……它在我脑子里低语，告诉我吞噬一切就能满足……但我知道，那只是谎言。还请你，快快结束这一切吧。在我……在我吃掉更多无辜者之前。”
　　“好。”罗莎琳德不再多言。
　　她稳稳立于飞毯之上，双手在胸前结出第二个法印，清越又庄严的吟唱声随之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周围的生命能量，森林中残存的草木随之发出微光。
　　“永恒晨曦”的光芒大盛，神器本体开始旋转，洒下光尘。更加汹涌澎湃的白绿色魔力从罗莎琳德体内奔涌而出，化作无数光之藤蔓，向塞莱斯特缠绕而去，试图包裹她，净化她。
　　塞莱斯特没有躲避。她甚至闭上了眼睛，展开双臂，黑色羽翼完全舒展，仿佛在迎接一场迟来十七年的洗礼。一滴浑浊的泪水从她赤红的眼角滑落。
　　就在光之藤蔓即将触及塞莱斯特的瞬间。
　　“罗莎琳德！快住手！我要亲手杀了这个恶魔！”
　　贝雅特丽齐凄厉的呼喊声划破长空。她驾驭着骨龙，载着亚丝明，从森林东侧冲破树冠闯入这片空域。
　　骨龙森白的骨架在“永恒晨曦”的光芒下反射出冷光，贝雅特丽齐站在龙首，黑袍在风中狂舞，冰蓝色的长发飞扬。
　　一路上，无论亚丝明如何急切地解释塞莱斯特就是诺尔，被仇恨彻底蒙蔽心智的贝雅特丽齐都充耳不闻，甚至厉声喝止：“闭嘴！亚丝明！你要是再为那个恶魔说一句话，我就把你扔下去！”她冰蓝色的眼眸中只剩下毁灭的疯狂。
　　罗莎琳德的吟唱并未停止，但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凝重。她能感觉到，塞莱斯特体内刚刚松动的人性意识因贝雅特丽齐的出现而剧烈波动。
　　时机已到，真相不能再隐瞒了。
　　她不惜分散心神，强忍着魔力剧耗与专注力被分割的双重负担，一边维持着净化光流，一边用灌注了魔力的声音清晰喊道，那声音在整个森林上空回荡：
　　“对不起，贝雅特丽齐！一直隐瞒了你，塞莱斯特，就是诺尔！她还活着，就在这具躯壳里！你的仇恨，你的悲伤，你的一切……她都感受得到！”
　　这句话在贝雅特丽齐的脑海中炸响。
　　恨了十七年、支撑她堕入死灵法术甚至成为通缉犯也要复仇的对象……竟然就是她倾尽所有去爱去思念的诺尔？
　　巨大的认知颠覆带来的冲击，瞬间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和意识。她僵立在骨龙背上，脸上的疯狂凝固，泪水无声涌出，整个人一动不动，全靠身下忠诚的骨龙自主维持着飞行稳定。她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战场中央，塞莱斯特在听到贝雅特丽齐声音的瞬间，体内人性的部分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贝雅……”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从塞莱斯特口中溢出，那是纯粹的、属于诺尔的语调。
　　当她看到贝雅特丽齐因真相而崩溃的模样时，一股源自“诺尔”本能的心疼与悲伤猛地涌上心头。
　　“贝雅……对不起……”
　　然而，正是这短暂却强烈的人性流露，给了她体内暴食魔王力量可乘之机！那纯粹的黑暗意志趁着她心神失守的刹那，凶猛地反扑，瞬间吞噬了那抹刚刚苏醒的人性意识！
　　“不！”塞莱斯特发出一声混合着诺尔尖叫与魔王咆哮的吼声。
　　她赤红的眼眸中，最后一丝清明被混沌与暴虐取代！黑色的血管在她苍白的皮肤下暴起，羽翼上的羽毛根根倒竖！
　　“不好！”罗莎琳德心头一紧。
　　彻底被魔王意志主宰的塞莱斯特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将目标瞬间锁定了导致她情绪波动、此刻全无防备的贝雅特丽齐！她庞大的身影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带着毁灭的气息，撕裂空气猛地扑了过去！利爪直取贝雅特丽齐的心脏！
　　“小心！”亚丝明惊呼，几乎同时施展时间魔法，“缓速之域！”
　　淡紫色的时间之力以她为中心扩散，笼罩了骨龙周围的空间。塞莱斯特的动作肉眼可见地滞涩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魔王的力量撕裂了时间结界，继续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承载着她们的骨龙展现出不俗的灵性与战斗本能。
　　它猛地侧身翻滚，森白的骨架与黑色利爪擦过，溅起一连串火花！同时甩动巨大的骨尾，狠狠抽在塞莱斯特的侧腹！
　　“吼！”塞莱斯特吃痛，攻击轨迹偏斜，擦着骨龙掠过。
　　贝雅特丽齐被这剧烈的晃动惊醒。看到塞莱斯特再次被魔王控制并发动攻击，强烈的保护欲瞬间压过了崩溃的情绪。
　　“不！诺尔！醒过来！”她尖叫着，声音破碎。
　　死灵魔力全力爆发，贝雅特丽齐双手挥动间，森林四周的土地轰然裂开！十几具更为庞大的骨龙挣脱大地的束缚，咆哮着冲天而起！这些远古龙骸的眼窝中燃起幽蓝的灵魂之火，从四面八方围攻向塞莱斯特。
　　而罗莎琳德持续吟唱着净化咒语，不断侵蚀着塞莱斯特的魔王力量，使她发出痛苦的咆哮。金色的光之藤蔓已经缠绕上她的四肢、羽翼，每一次收缩都让黑烟蒸腾。
　　持续不断的净化之光带来的剧烈痛苦，让塞莱斯特将首要威胁重新锁定在罗莎琳德身上。她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眸死死盯住那个正在施法、看似无法移动的身影！羽翼一振，挣脱几根光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折返扑向罗莎琳德！
　　面对塞莱斯特快速的连续扑击、爪撕、翼扫，罗莎琳德展现出了历经无数战斗磨砺出的惊人反应。
　　她驾驭着魔法飞毯，在空中急转、攀升、俯冲，以毫厘之差避开接连而至的攻击。黑色利爪擦着她的发梢掠过；翼扫掀起的飓风几乎掀翻飞毯，但她压低重心，险险稳住。眼神冷静，仿佛早已预判了对手的每一次行动。
　　“塞勒内小姐！干扰她的时间感知！”罗莎琳德在又一次惊险闪避后喊道。
　　“明白！”亚丝明赤瞳亮起，双手在身前虚握，她将时间魔力凝聚成细针，精准地刺向塞莱斯特攻击的前一刻。每一次干预都让塞莱斯特的动作出现微小的不协调。
　　眼看单体攻击难以迅速拿下这两个难缠的对手，被激怒的塞莱斯特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双翼猛地一振，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流淌着熔岩般光泽的邪恶法阵在她脚下骤然展开！
　　“不好！她在召唤地狱的恶魔！”亚丝明脸色煞白。她能感觉到，法阵另一端传来的污秽、混乱、充满食欲的气息。
　　她立刻改变了策略，时间魔法在她手中绽放出不同的形态，“时序错乱！”她试图干扰法阵的能量流动节奏，延缓召唤进程。从法阵中爬出的、形态各异的小恶魔动作变得不协调。
　　然而，罗莎琳德选择永暮森林作为战场，并非随意之举。
　　就在恶魔军团如潮水般涌出的刹那，森林本身仿佛被触怒了！
　　“以生命之神的名义，驱逐污秽！”
　　清冷而威严的呵斥声从林间各处响起。紧接着，无数身姿矫健的精灵，手持附魔弓弩或散发着自然光辉的法杖，从茂密的树冠中、从粗壮的树干后现身。他们动作迅捷，箭矢射向恶魔；自然魔法形成的光环有效地遏制了恶魔的攻势。
　　为首的正是莱安娜拉本人。
　　莱安娜拉站在一棵古树的枝桠上，手中法杖指向天空：“森林的子民，保卫我们的家园！”
　　精灵们的加入，瞬间稳住了战局。恶魔被分割、牵制。
　　罗莎琳德曾在镜光湖中预见过与贝雅特丽齐在此并肩作战的景象，但她没预见到亚丝明的卷入和此刻的混乱。然而，此刻她已无暇他顾，“永恒晨曦”的增幅已被她催发至极限，神器本身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嗡鸣，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贝雅！”罗莎琳德用尽全力维持着净化光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她对着贝雅特丽齐高声呼喊，声音因魔力消耗而沙哑：“快！只有你能唤醒她！想办法唤醒塞莱斯特的人性！这是唯一的机会！诺尔还在里面，她在等你！”
　　“我？”贝雅特丽齐看着眼前狰狞的、不断攻击的恶魔化塞莱斯特，内心充满了挣扎与痛苦。但罗莎琳德的话语，以及骨龙接住坠落塞莱斯特的那一幕在她脑中闪过，她的诺尔，还在里面！
　　恨意、爱意、思念、恐惧、绝望、希望……种种极端情绪在她心中激烈碰撞。最终，那份跨越了生死与阵营的爱，占据了上风。
　　她停止了攻击，挥手让骨龙后退。她不顾危险，驱使骨龙再度向前，无视周围激烈的战斗，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那个被深渊般黑暗包裹的身影，喊出了积压在心底十七年的话语：
　　“塞莱斯特！不……诺尔！”她的声音起初颤抖，却越来越清晰，“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是诺尔。说真的，刚才从罗莎琳德口中知道你就是诺尔，我都觉得她和亚丝明都在耍我……这太残忍了，诺尔，这太残忍了！”
　　贝雅特丽齐冰蓝色的眼眸中噙满了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但你我都很清楚罗莎琳德的为人，她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我。所以这是真的……你真的变成了这样……而我，恨了你十七年……”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塞莱斯特的攻击在她眼前掠过，她却不再躲闪，只是死死盯着那双赤红的眼睛。
　　“我现在……是该叫你诺尔呢，还是塞莱斯特？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是我深爱的诺尔，还是那个危害人间的暴食魔王！”贝雅特丽齐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在乎的，从来就只是你这个人啊！是你牵着我的手走过学院长廊，是你在下雨天把外套披在我肩上，是你说‘贝雅，等我们毕业了，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
　　“我的爱人……求求你，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如果你能听见，就回答我！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诺尔！”
　　塞莱斯特赤红色的眼眸中，猛地闪过一道微弱的清明之光！她狂暴的攻击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利爪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罗莎琳德敏锐地感应到，塞莱斯特体内那股人性意识正在顽强地挣扎。
　　“有效果！贝雅，继续！她在听！”罗莎琳德喊道，同时加大魔力输出。“永恒晨曦”的光芒更加炽烈，她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却毫不在意。
　　贝雅特丽齐看到了希望，泪水流淌得更加汹涌，但她的话语却充满了力量：“亲爱的！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来！我们离开这里，忘记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继续我们以前的生活，可以吗？就像我们曾经约定的那样，去南方看海，去东方看日出，在西边的山谷里建一座小房子，种满你喜欢的白玫瑰……”
　　她向前一步，几乎站在骨龙边缘，对着塞莱斯特伸出手，尽管那只手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亲爱的……”贝雅特丽齐的声音变得无比温柔，带着穿越了十七年光阴的思念，“你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在学院那棵老大橡树下，星空作证，你握着我的手说：‘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身处何地，是生是死，我们都要……不离不弃。’”
　　她一字一顿，用尽所有的爱与回忆：
　　“不、离、不、弃。”
　　这四个字，彻底击中了塞莱斯特灵魂最深处被封印的记忆。她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赤红的眼眸中，混沌与清明疯狂交替，黑色羽翼上的羽毛大片脱落。
　　“不……离……不……弃……”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她口中溢出。
　　就是现在！
　　罗莎琳德眼中精光爆射，将体内所有魔力，连同“永恒晨曦”积蓄的能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她双手向前推出：
　　“以生命之名，以自然之誓，以千年守望之心，净化！”
　　“永恒晨曦”轰然炸裂成无数光点，又瞬间重组，化作一道圣洁光柱，彻底吞没了塞莱斯特！在那光芒中，她庞大的恶魔之躯开始收缩，黑色的羽翼片片剥落、消散，漆黑的血管褪去，赤红的眼眸逐渐恢复成人类温暖的深褐色……
　　光芒渐熄。
　　一个黑发褐瞳、面容带着成熟风韵的高挑女子出现在半空。她身上不再有丝毫邪恶气息，只是脸色苍白，眼神恢复了清澈与茫然。她身上穿着残破的、依稀能看出是十七年前款式的衣物。失去了翅膀的支持，她无力地向下坠落。
　　“诺尔！”贝雅特丽齐惊呼。
　　一直守护在侧的骨龙展现出惊人的灵巧与忠诚。它一个俯冲，用宽阔的脊背稳稳接住了坠落的身影。
　　贝雅特丽齐立刻从自己的骨龙跃下，踉跄着跑到塞莱斯特的身边。她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触碰。
　　塞莱斯特虚弱地抬起头，长长的黑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前。她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爱人，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了微不可闻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贝雅……”
　　“亲爱的……”贝雅特丽齐的眼泪涌出。她终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塞莱斯特的脸颊，感受那真实的触感。
　　塞莱斯特艰难地抬起手，覆在贝雅特丽齐的手上。她的手瘦得惊人，却温暖。
　　两人目光交汇，十七年的生死相隔、阵营对立、爱恨交织，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失而复得的泪水与紧紧相握的双手。
　　亚丝明站在自己的骨龙上，看着这一幕，赤瞳中泛起水光。她转过头，看向远处的罗莎琳德。
　　罗莎琳德仍站在飞毯上，身形摇晃。“永恒晨曦”已经回到她怀中，光芒黯淡，表面布满细密裂痕。
　　罗莎琳德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鲜血。但她看着相拥的贝雅特丽齐与塞莱斯特，嘴角却扬起一个疲惫却真实的微笑。
　　那笑容，比“永恒晨曦”最盛时的光芒，更加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