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青鸟探险队》鸢尾吻过海平线

3、第三章

　　罗莎琳德来到圣光城的第三天，终于偷得半日闲暇，脚步不自觉便迈向了真理学院。
　　她不是来见亚丝明或艾薇儿的，只是忽然想起，该去看看她曾就读的治愈系教学楼了。
　　长廊里依然飘散着药草与旧书卷的气息，与她记忆中几乎无二。阳光斜斜穿过彩窗，在石地板上投下静止的光斑。她缓步走着，指尖滑过冰凉的墙砖，仿佛能触到时光在此沉积的厚度。
　　忽然，几声清脆带笑的呼唤仿佛穿透岁月，在她耳边隐隐响起：
　　“罗莎蒙德！快来看，这株月光草开花了！”
　　“罗莎蒙德！生日快乐！愿你永远平安健康！”
　　她微微怔住，抬眼望去，走廊空无一人。那是许多年前的声音。那时她还是学院里最有天赋的治愈系学生，被同伴们亲昵地唤作“罗莎蒙德”。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墙上悬挂的历代杰出魔法师画像。一幅，又一幅。没有她的画像。
　　十六年前，她因放走塞莱斯特，连同与塞莱斯特结下死仇的贝雅特丽齐一起，成了真理学院不愿提及的过往。她的名字与事迹，如同被刻意抹去的笔迹，只存在于少数人的记忆与沉默里。
　　“贝雅特丽齐……”
　　罗莎琳德低低念出这个名字，手指在某一处空白墙面上轻轻停顿，仿佛那里本该挂着什么。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可你不再是治愈系魔法师，我感知不到你的魔力痕迹。如今塞莱斯特的封印已解，在你被仇恨彻底吞噬之前，我能否来得及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一阵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打破了走廊的静谧。罗莎琳德从回忆中抽身，转身便看见了罗兰。他停在她三步之外，右手抚胸，一丝不苟地行了个骑士礼，姿态恭敬却又不显疏远。
　　“罗莎琳德大人，”他抬起那双深邃的黑眼睛，“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
　　罗莎琳德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在他直起身的同时，手虚抬了一下，示意他不必多礼。
　　“没有，罗兰。只是有些意外，我记得你眼下应当忙于安抚城内民众，怎会出现在治愈系的走廊里？”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罗兰的语调温和，目光却扫过她方才凝视的墙壁，“况且，我还记得，你曾是这里最优秀的学生。”
　　“谢谢你还能记得。”罗莎琳德的微笑里掺入一丝回忆的苦涩，“那么，贝雅特丽齐……你也还记得吧？”
　　“我记得。”罗兰的回答简短而肯定。
　　罗莎琳德闭上眼，片刻后才重新睁开，那双湛蓝的眼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幽深。
　　“十七年前那场悲剧，至今还像在眼前。”她睁开眼，湛蓝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忧郁，“好在维勒克斯国王答应了我的请求。这也多亏了你帮忙，我一直记在心里。”
　　“能为你略尽绵力，是我的荣幸。”罗兰向前略进半步，声音轻柔但坚定，“待塞莱斯特之事了结，大人可愿考虑长留圣光城？公主殿下……很是仰慕你。”
　　“莉泽洛特的确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活泼，勇敢，更有担当。”提到公主，罗莎琳德脸上终于漾开一抹真实的暖意，但随即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不过此事容后再议。你特意来寻我，可是容器之事有了确切消息？”
　　罗兰神色一肃，颔首道：“瑟拉尼斯院长已确认，吸血鬼的目标，正是亚丝明·塞勒内小姐。”
　　尽管早有预感，亲耳听到这个名字时，罗莎琳德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她。
　　罗兰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情绪变化：“看来大人心中已有猜测。”
　　“只是有所预感。”她坦然承认，眉宇间笼罩上一层忧色，“塞勒内小姐情况特殊，这会让局面更加棘手。我们必须确保她的安全。”
　　“你已承担太多。”罗兰轻声说，眼中带着关心。
　　罗莎琳德轻轻摇头，语气刻意轻松了些：“倒是你，连日奔波。晚些我调些安神的药茶给你。”她眼帘微垂，声音柔和下来，“还有，私下相见时，不必如此拘礼。”
　　罗兰闻言微微一怔，紧绷的下颌线随之放松，嘴角牵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好。那我便先行谢过了，罗莎琳德。”
　　“这样才对。”罗莎琳德回以一笑，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说起这个，你那位表弟理查德昨日可真让我印象深刻。我在宫中花园，他步履匆忙地寻来，神情严肃地提醒我‘治愈系魔法师的血最是甜美，城外危险，务必小心吸血鬼’。”
　　罗兰忍俊不禁，低笑出声：“理查德一直很崇拜你。自从我与他提过你的事，他便总缠着我问，‘罗兰表哥，那位精灵小姐何时才来圣光城？真希望她能一直留在这儿’。”
　　“原来是你呀！”罗莎琳德佯装薄怒，眼梢却弯着，笑意流淌。
　　笑声渐歇，罗兰的神情重新变得认真，他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不只理查德。我们都希望你能留下，罗莎琳德。”
　　罗莎琳德沉默了片刻。走廊里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授课声。
　　“圣光城的确充满生气，”她最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悠远的疲惫，“但我这具身体，还记得太多往事。有些伤痕，并非坐落于热闹之中便能轻易抚平。”
　　“我明白。”罗兰体贴地不再深究，转而提起另一个话头，语气重新变得温和，“你还记得托马斯吗？他时常念叨你，总说想让你看看他新培育的花卉品种。”
　　“自然记得。他也到中年了吧？上次见他，已是十多年前了。他身体可还好？”
　　“精神矍铄，一如往昔。”罗兰微笑道，“若你眼下得空——”
　　话音未落，罗莎琳德脸色骤变，倏然转向右侧长廊的尽头，目光如电。
　　“罗兰，不对劲！”她压低声音，语速急促，“学院外围，有一股充满恶意的气息正在逼近！”
　　罗兰没有任何犹豫，右手瞬间按上剑柄，周身气势陡然变得冷硬如铁，仿佛蓄势待发的猛兽。
　　“走！”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多言，同时发力，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向走廊另一端。
　　途经中庭时，几个学生仍在嬉笑，对即将降临的危机浑然未觉。
　　罗兰在疾奔中忍不住沉声问：“这些孩子为何毫无所觉？”
　　“因为来者的实力，已远在他们的感知范围之上。”罗莎琳德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是我疏忽了，以为学院内部万无一失，未携带魔力侦测器便来见你。”罗兰语带自责。
　　“不必如此。”罗莎琳德摇头，“对方是冲我来的。即便带了侦测器，也不过是提早片刻知晓罢了。”
　　“嗯？”罗兰侧目投以询问的一瞥。
　　“对方很清楚，眼下真理学院内无人能奈何她。她也算准了，既然塞莱斯特封印已解，我必会前来圣光城。”
　　“难道……是她？”
　　“正是。罗兰，你的直觉一向很准。”罗莎琳德沉声应答，“做好准备，我们恐怕要见一位老朋友了。”
　　就在两人如风般掠过中庭拱门时，刚从图书馆出来的亚丝明恰好抱着一摞书册走出，被骤然掠过的身影惊得驻足。她望着那一金一黑两道迅速远去的背影，赤红的眼眸中满是惊愕与困惑。
　　“罗莎琳德……还有罗兰团长？”她低声自语，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头莫名涌上一阵不安，“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