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牵我的手》墨Jane

12、论坛风波与天台约定

　　艺术节的成功像一阵旋风，将周漾和林枳瞬间推到了校园话题的中心。连续好几天，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明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看，就是他们俩！”
　　“《夏日的回声》演得太好了！”
　　“最后那个拥抱……是真的吧？感觉好真！”

　　林枳对这种过度的关注感到极度不适，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缩回自己的壳里。但每当他想低下头加快脚步时，周漾总会不动声色地靠近，用肩膀轻轻碰他一下，或者低声说一句“别理他们”，那熟悉的温度和声音，总能奇异地安抚他的不安。

　　周漾似乎对这种局面适应良好，甚至……有点乐在其中？他依旧和以前一样，笑着和相熟的同学打招呼，应对着各种夸奖和调侃，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的轻松，少了几分刻意的完美。而且，他出现在林枳身边的频率明显增高了，从一起去小卖部，到一起在图书馆自习，再到“顺路”送他回家，几乎形影不离。

　　这天午休，林枳正埋头攻克一道物理题，前排的女生忽然转过身，把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脸上带着兴奋又神秘的表情：“林枳，快看学校论坛！你和周漾火了！”

　　林枳心里咯噔一下，接过手机。

　　论坛最热的帖子标题十分醒目：【理性讨论，艺术节封神的那对CP，是不是真的？！】

　　主楼放了几张高清舞台照——最后幕布将合未合时，周漾在昏暗光线下紧紧拥抱林枳的瞬间；谢幕时两人始终牵着手，相视而笑的瞬间；甚至还有一张不知道谁抓拍的，在后台角落，周漾低头替林枳整理衣领的照片。

　　楼下已经盖起了几千层的高楼。

　　【1L：这还不真？我嗑生嗑死！最后拥抱那个眼神，拉丝了我说！】
　　【25L：报！有人拍到他们昨天在图书馆一起自习，周漾还给林枳讲题，靠得特别近！】
　　【126L：我是三班的，我说句实话，他们平时在班里就……嗯，气氛很不一样。周漾对别人都挺有距离感的，唯独对林枳，那叫一个双标。】
　　【588L：只有我觉得林枳配不上周漾吗？那么闷，成绩也一般，周漾图他什么？】
　　【589L：回复588L：呸！你看不见林枳的进步吗？而且他安静的样子多可爱！周漾就吃这款！】
　　【1024L：理性分析，周漾家境好像很好，父母都是精英，会不会反对啊？】
　　【1500L：赌五毛，是真的！坐等官宣！】

　　林枳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评论，脸颊一阵阵发烫，心跳快得不像话。那些直白的猜测和起哄，让他既羞窘又无措，还有一种……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的悸动。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周漾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不知何时回来了，很自然地凑过来看手机屏幕。

　　林枳像被烫到一样，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周漾扫了几眼屏幕，挑了挑眉，非但没有生气或尴尬，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语气带着点戏谑：“拍得还不错。”他甚至还伸出手指，划动屏幕，饶有兴致地多看了几张照片。

　　林枳：“……”他完全跟不上周漾的节奏。

　　“别管这些了，”周漾把手机还给前排女生，顺手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放到林枳桌上，“给你。”

　　“这是什么？”林枳看着那个盒子，有些茫然。

　　“庆祝演出成功的礼物，也是……迟到的生日礼物？”周漾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向窗外，“我猜你大概不太喜欢很多人一起庆祝。”

　　林枳愣住了。他的生日就在艺术节前幾天，他谁都没有告诉，连他自己都几乎要忽略了。周漾怎么会知道？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套顶级品牌的绘画工具，比他之前那套要好上太多倍，旁边还躺着一个崭新的、皮革封面的速写本。

　　“我看你之前那本快用完了。”周漾语气随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枳抚摸着光滑的纸面，心里酸酸涩涩，又涨得满满的。他抬起头，看着周漾，很认真地说：“谢谢。太贵重了……”

　　“礼物重要的是心意，不是价格。”周漾打断他，笑着看他，“而且，我说过要陪你画的。工具好一点，画起来心情也好，不是吗？”

　　就在这时，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周漾，班主任叫你去一趟办公室。”学习委员站在门口喊道，表情有些微妙，“好像……是你妈妈来了。”

　　周漾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转头对林枳说：“我去去就回。”

　　看着周漾离开的背影，林枳心里的暖意还没来得及散去，就被一股莫名的担忧取代了。他想起艺术节彩排时周漾母亲那审视的目光，和周漾在她面前瞬间戴上的面具。

　　办公室里，气氛并不轻松。

　　周漾的母亲坐在老师对面，衣着依旧精致，妆容完美，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班主任的表情也有些严肃。

　　“周漾妈妈反映，最近学校里有些关于你和林枳同学的不太好的传言。”班主任斟酌着开口，“而且，你最近和林枳同学走得确实很近，这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学习状态？毕竟，你是我们年级冲击顶尖名校的苗子。”

　　周漾站在办公桌前，身姿挺拔，脸上是无可挑剔的、礼貌而疏离的微笑：“老师，妈妈，你们多虑了。我和林枳只是好朋友，一起排练节目，互相帮助学习而已。至于论坛上的帖子，都是同学们开玩笑，当不得真。我的学习状态很好，上次周测的成绩就是证明。”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态度恭敬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防御。

　　周妈妈看着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小漾，妈妈不是要干涉你交朋友。只是你现在正处于关键时期，一切都要以学业为重。有些没有必要的社交，可以适当减少。而且，林家的情况……我了解了一下，似乎比较普通。你们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走得太近，对你们双方都没有好处。”

　　周漾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指节泛白，但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妈，我知道轻重。朋友之间互相帮助，跟家庭背景没有关系。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从办公室出来，周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压抑的愤怒。他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那股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他回到教室时，午休还没结束。林枳正不安地等着他，看到他，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

　　周漾走到他身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放学后，天台见。”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林枳的心沉了一下，点了点头。

　　放学后，夕阳将天台染成一片温暖的橙色，但周漾周身却笼罩着一层低气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靠在栏杆上，而是抱着膝盖，坐在他们常坐的那个角落，下巴搁在膝盖上，望着远方，眼神空茫。

　　林枳在他身边坐下，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陪着。

　　过了很久，周漾才哑声开口，将办公室里老师和母亲的谈话，简单复述了一遍。他没有添油加醋，但那种被审视、被规划、被要求“保持距离”的窒息感，依旧透过他平静的语气，清晰地传递出来。

　　“……他们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周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林枳，你说，什么样的世界，才算同一个世界？”

　　林枳看着他眼底的受伤和迷茫，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细细密密地疼。他想起论坛上那些说他“配不上”的言论，想起周漾母亲那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目光。他一直以来隐隐担忧的、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终于清晰地显现出了轮廓。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非常非常认真地看着周漾，问：“周漾，你累吗？”

　　周漾怔住，不解地看向他。

　　“扮演他们喜欢的樣子，活在他们设定的‘世界’里，”林枳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周漾心上，“你累吗？”

　　周漾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眼圈瞬间就红了。他狼狈地别开脸，声音哽咽：“……累。”

　　怎么会不累？他累了十几年了。

　　林枳伸出手，没有去牵他，只是轻轻覆在他放在膝盖的手背上。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

　　“那就不演了。”林枳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至少，在我面前，不用演。”

　　周漾猛地转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林枳迎着他的目光，继续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世界才算同一个世界。但我知道，你在的那个世界，我想走过去。”

　　不是让他过来，也不是停留在原地，而是他自己，要一步一步，克服所有的恐惧和怯懦，走到他的世界去。

　　周漾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他反手紧紧握住林枳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属。

　　“好。”他哽咽着，重重点头，“你慢慢走，我会等你。”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这一次，不再是舞台上的光影错觉，而是真真切切，在现实世界里，许下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