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未央》菜籽发了芽

17、第17章 初次约会

　　西 X 大东门的梧桐树落了满地碎金，周日下午的太阳斜斜挂着，把烤红薯摊的铁皮桶映得发亮。刘小京站在大门西边的公交站牌下，双手在身侧攥了攥 ——
　　身上这件黑色收腰短西装是吴铁翻了箱子借给他的，肩线宽了半指，袖口往上缩了一点儿，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衣边，他出门前对着镜子拽了不下十次，还是觉得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哥，你精神的像个新郎官儿！”毛娃当时这么评价道，吴铁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反正，刘小京终究还是穿上了。
　　背后有根手指，轻轻地戳了他一下，点的他一颤，忙扭过身去。白墨站在他背后一步远，米白色的针织衫裹着纤细的肩背，浅蓝色牛仔裤裤脚卷了点边，露出脚踝。黑直的头发没有像往常那样扎在脑后，而是披在肩头，几缕碎发被风拂到脸颊，以前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没了，露出一双亮得像浸了水的眼睛。
　　她的手还没完全收回去，眉眼里全是笑意。“抱歉，我来晚了哈，网管。”
　　“没，我没啥事早过来逛了一圈。”刘小京搓搓手。“那啥，我叫刘小京。以后你叫我小京就行。”他又揉揉脑袋，有点别扭的说：“在网吧外面被人叫网管，有点怪怪的。”
　　白墨笑了，伸出手，落落大方的说：“刘小京你好，正式认识一下，我叫白墨。”
　　白-墨·。
　　虽然早已知道她的名字，但刘小京还是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轻轻握住她的手，触手有点凉，但是软软的，细细的。不像他的，邦邦硬还糙了吧唧。他晃了两下就赶紧撒开。扭过脸假装四处看看，然后说：“那咱走吧，咱上哪儿？”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白墨问。
　　“我都可以，今天你说了算吧。客随主便。”刘小京摸摸鼻子。
　　“那好，那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慢慢的走着，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没走多远，两人在一个日式简餐店前停下。白墨问：“吃这个行吗？我们同学说这家不错。”
　　这是一间专做附近学生生意的小店，门脸不大，木质门框上挂着块浅棕色的木牌，刻着 “小川屋” 三个隶书字，旁边挂着串风铃，推门时会叮当作响。
　　“行，你先进。”刘小京伸手帮白墨拉开门，然后落后半步，跟着走进去。
　　“欢迎光临。”笑容亲切的女老板赶紧迎了上来。屋里比外头暖，暖黄的台灯从每个小隔间顶上垂下来，照在原木桌子上，泛着柔和的光。墙面挂着几幅日式版画，画的是樱花和鲤鱼旗，角落的架子上摆着几瓶清酒，标签上的日文歪歪扭扭。
　　白墨选了一个靠窗的卡座坐下，店里还没有什么客人。淡淡的轻音乐飘荡着，显得挺安静。
　　“您好，请问两位用点什么。”服务员放下两杯赠送的柠檬水，接着一个塑封讲究的菜单摆在刘小京面前，上面有着他从没见过的各种食物照片。他连忙递给白墨说：“你先看看，想吃什么。”
　　“我要一个蛋包饭套餐，一杯冰红茶。你呢？喜欢什么？”白墨点完菜，本想把菜单还回去，但想想只是抬头问了句：“乌冬面可以吗？这家咖喱乌冬面是招牌。”
　　“诶，可以可以。咳，我都行。”刘小京假装看看外面。
　　“那就这样，再加一杯冰拿铁。”白墨把菜单还给服务员，笑眯眯看着刘小京。刘小京被看的有点微囧，假装清了下嗓子：“那啥，这家挺贵的吧。”
　　“贵呀，所以我平时也不来。”白墨俏皮的吐吐舌头。“但路过好几次了，一直想尝尝看，你陪我试试？”没被框住的眼睛眨眨，有种和平时判若两人的鲜活。
　　刘小京突然就松懈下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点点头。
　　“刘小京，”白墨突然举了下柠檬水，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谢谢你救了我。”
　　“诶？”刘小京一愣，突然被这么正式的感谢他有点微微无措。“你看，你还整这么客气。”毕竟不是校园里的小屁孩，他马上调整过来。“是我们网吧没做到位。”他又重复了一遍。
　　“还有，我也谢谢你没报警。”刘小京也放缓了声音。“那天，你吓坏了吧。”
　　白墨的笑容收了起来，她靠上椅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还好这时，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给两人摆上食物。刘小京马上像没发生过什么一样帮着摆盘递筷子:“来，来，一起尝尝。”
　　白墨也晃过神，对着服务员点头说谢谢。然后拿起勺子，轻轻地挖了一口金黄的蛋包饭，慢慢吃了起来。
　　刘小京的面前，是一个木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盛满咖喱的大碗，和三个盛着土豆泥、黄色腌萝卜和红色腌姜片的小蝶。还有一碗热气腾腾滚着白豆腐的味增汤。精致好看的样子，让刘小京无从下手。他举着筷子，压低了声音问：“这是啥，咱点了这么多？”
　　“乌冬面，就是日本的面条，都在咖喱下面，你拌拌。”白墨并没有笑话他，而是指指那个大碗。刘小京依言搅拌了几下，挑起下面露出的粗粗的面条，尽量斯文的唆了一口。
　　“这不就是拉条子！”他突然恍然说了这么一句。
　　“噗！”白墨好悬没喷出来。
　　“日本人的拉条子，原来叫乌冬面。”刘小京也摇摇头笑了，接着又唆了一口，夹了片腌姜片嚼了，好悬没吐出来。他假装没事，强行咽了下去，还是没忍住抱怨了句：“这日本的姜都是甜的！”
　　看着白墨的笑容，刘小京也放松了，自嘲道：“第一次吃，见笑了。”
　　“没有，”白墨捂着嘴，“我觉得你说得对。”俩人对视不禁笑出声来。
　　笑罢，两人继续低头吃饭，白墨突然说了句：“是吓坏了。”
　　刘小京顿住，然后又静静地咀嚼。
　　“我说，”白墨抬起头，舔舔嘴唇。“我是吓坏了。”
　　“第一次碰到。见笑了。”店里的音乐柔柔的，叮叮咚咚。
　　刘小京看着她，心里升起一片薄雾。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总是晚上自己来上网。”他问。“多不安全。”
　　白墨喝了口汤，想想便坦诚道：“我们学校机房晚上不开。而我的毕业论文又有些复杂，需要我姑姑帮我指导。”她放下勺子，笑着说：“她是美国基因工程领域的科学家，只有早上进实验室前有时间，而咱们这边，正好是晚上。”“你们网吧，离我们宿舍最近，网速也快。”
　　基因工程？科学家？刘小京的生活圈子里，从来没出现过这种名词。他认真的听着，不知不觉又嚼了片姜。
　　“但是现在，我有点不敢去了。”白墨坦言道。
　　“那你的论文怎么办？你不是还要请教你姑？”刘小京急急的说。
　　“不知道。”白墨也有点没主意，喃喃的说出了心里话：“别的网吧都挺远，晚上走是有点害怕。”
　　刘小京仔细的想了想，小心的问：“你姑一般几点上线呢？”
　　“咱们这边差不多8，9点吧。”白墨算了算，“有时候跟我聊个一两个小时，她就要下了。”
　　“那是这。”刘小京下了决心道。“咱俩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吧。你信不信得过我？”
　　白墨下意识的点点头：“当然，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
　　“那你看这样，”刘小京提议道：“你还回我们那上网，我每天正好差不多十点多换班，你要是和你姑结束的早，你就一边上网一边等一会儿，我顺路把你送回学校去。要是聊得晚，我反正没事儿就等着你。你看行不行？”
　　又是一阵沉默。刘小京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太冒失，刚想找补两句。只听对面突然小声的开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是在西X大不？”刘小京连忙问。得到对面肯定的答复后，他赶忙说：“我就住附近呢，正好是顺路。”见她脸有点红，他又急着说：“那啥，你一个女娃走夜路真的不安全，现在外头乱得很。”
　　“嗯，谢谢！”白墨心里一颗石头忽然也就落了地，愁了这么久的事情，好像很简单就解决了。
　　这时，冰红茶和咖啡上来了。刘小京连忙端起来掩饰什么似得紧嘬一口。结果苦的他差点没吐出来。服务员另拿着奶和糖罐，尴尬的站在一边。
　　白墨忙把奶和糖帮他加在咖啡里。脸上是怎么也没绷住的笑容。刘小京的脸皱着，连忙示意她不必了，这玩意儿他是再也不想喝第二口。
　　两人愉快的吃完了这顿难吃的但又难忘的一顿饭，尾声的时候，刘小京借口上去洗手间，悄悄走到门口前台，轻轻说一句：“我们那桌买单。”接着手就往怀里伸。“先生谢谢惠顾，一共消费85元，小票您拿好。”亲切的老板娘爆出一个巨额数字。刘小京手都要抖了，摸了摸，慢慢拿出一张毛爷爷递过去。
　　这时，白墨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哎，说好我请你的。”她皱着小眉头，露出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娇嗔神色。
　　刘小京连忙将钞票推进老板娘手里，嘴上说：“没事没事，哪有让女娃掏钱的道理。”
　　“不行。”白墨坚持道。“说我请，就是我请。”说着从那个刘小京找回来的黑钱包里，郑重的掏出一张五十，三张十块和一张五块，坚定的拿给老板娘。“必须收我的，不然以后我不来了。”又接了一句：“也不去新浪潮了。”
　　老板娘看看他俩，笑着把毛爷爷还给刘小京，收下了白墨的钞票。
　　这是刘小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让女孩子给他花钱。他浑身刺挠！
　　买完单，走出日料店，刘小京扫了一眼手里的小票，顿时瞳孔地震：“这一碗拉条子要30！”
　　“噗！”白墨嘴都来不及捂。
　　“这苦的要死的汤药子要15！！我就喝了一口！！哎呀！！”刘小京满脑子都只剩下懊悔。
　　“哈哈哈哈哈。”白墨捧腹。
　　“这是我吃过最贵的拉条子啊啊啊啊啊啊......”
　　哀嚎声和笑声在街角的风声里，逐渐飘远。
　　.......
　　......
　　同一时间，小寨的傍晚，人群依然熙熙攘攘。三人组靠在路边的大树下，百无聊赖。突然，红苕一个激灵，推着烂干儿说：“烂干儿你看，呢是个同行。”
　　顺着他粗胖的手指看去，不远处的人流中一只瘦瘦小小的爪子，正伸出两根手指，快速地夹走一个男人屁股口袋里的皮夹。
　　“咋还有生人来咱地盘背壳子呢？青皮蛋子吧？”牛三也看见了。
　　“不对，哥。”烂干儿反应过来：“这怂看着眼熟得很，好像...”他眯着贼眼思索着，突然一拍巴掌：“这不是上回，跟着吴铁头和刘小京一块上咱台球厅寻事的那个碎怂么！”
　　听他这么一说，牛三也直起身子：“还真是。”他也认出来了：“上次可把他张的，原来他自己也是个贼娃子！这怂还敢到咱碗里来抢食呢？！”
　　“就是他！哥，你说咱咋办？！咱给他拉过来捶一顿咋样！”红苕也反应过来了，义愤填膺的提议道。
　　“捶，捶，捶你个锤子锤！你个瓜怂那脑袋里塞得得是全是屎！”烂干一巴掌糊上去。
　　“那咋，他踩咱地盘咱捶他怂一顿能咋，就是铁头来了也说不出个啥！”红苕捂着脑袋委屈屈的说。
　　牛三不耐烦的挥挥手：“对了对了，吵个锤子吵。烂干儿，你说。”
　　“哥，看他这样不是生手。”烂干儿还在默默地观察那小贼又贴着个背着皮包的女人伺机下手的样子。
　　“走，咱跟上他，先看看。”牛三猫着腰，招呼着二人，悄悄地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