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帽子不重要

1、楔子

　　扬溪县。

　　此时是正值黄昏之际，天地却昏暗的很。灰烬滚滚而起，有怨，有鬼，还有血腥味，远山也逐渐地隐没在了里头。
　　县里的街道已然不成往日模样，布满了裂痕，残垣断壁，刺耳的惨叫与咆哮在空气中弥漫交织。

　　“万不可让这恶鬼逃出结界——”
　　无数哀嚎在战场上回荡，横尸遍野，即便是时间之神与四方神君也难以奈何得了此等凶恶的鬼魂。
　　燕时殷伏在狼藉的废墟。他怔怔抬头，只看得浓重的黑色缠绕着狰狞的身躯，天地被那庞大的身影给分割。
　　一瞬，恶鬼的怨气凝聚成一束凌厉的光，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径直朝着自己飞来。他甚至来不及反应，愣在原地，心跳如鼓，脑海是一片空白。

　　“燕时殷！”

　　凌雁山大声喊着，但风声萧萧，已然被战场上的轰鸣掩盖。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得让人无从躲闪。燕时殷心中忽然觉得，或许这便是报应罢。
　　他生来就是命薄的，却侥幸被救。而也是因为命薄才下了地府，做了五百年的鬼卒，为的就是好了结此生。谁曾想，这五百年寥寥过去，此刻或许是要还了那时候的债了。

　　那道光愈行愈近了。
　　不想，清冷而至，一道玄色的身影出现。熟悉的气味将他牢牢裹住，是霜雪般的寒意。
　　“臭小子。”声音虽有几分责备，但依旧怜惜，“教你的拳脚都学哪儿去了？”
　　燕时殷晃了神，那震耳欲聋的轰鸣似乎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那人的身影。
　　执明神君将人揽在怀里。垂眸，原本一双清明的眉目，如今只剩泪意在眼眶中打转。他叹息，轻轻地拍在后背，哄人似的。
　　“老师……”怀中人的声微弱得宛如一丝叹息。
　　闻声落下，未想脚才沾了地，燕时殷忽地眼前一黑，觉得身体像被抽空了般，跌倒在地。神君忙去拉住他，他却丝毫使不上力，只是趴在地上，不停地喘咳。
　　眼睛很重，很酸，什么都看不清，耳朵再次嗡鸣。再来，好像有人在对他说话，但他什么都听不到。

　　“北地为证，心如明……”

　　后闻一声念诀，意识逐渐被拉了回来。燕时殷勉强地撑起神，幽蓝的光环绕着他，如暖流般。但其中的暖意却难以言喻，反宛如融化了的雪。
　　他回了神，只见神君拖着满是泥泞的袍，抬指正落在自己的眉心。
　　一点点的蓝光顺着手进入了体内。他立即明白这是在做什么，急去阻止地扯这神君的袖袍：“老师，不要……”
　　无论是扯了，还是摇了，执明神君都不予置喙。燕时殷更是对上那双深邃的目光，也是无用。神君的神色依旧如常般平静，眼中难以言喻的的情绪又似多了几分。

　　“别动了。”
　　执明神君定了他的身。
　　燕时殷不可置信：“老师……”
　　神君又对他噤了声。
　　神君问他：“今天刚好是你任职五百年了吧，小十一。”
　　燕时殷听话地点头，泪已滑过脸庞，是火辣地疼。再望，却只瞧见神君向他稍稍莞尔，然后抚着他的头继续念诀。
　　神君对他说了很多，可他听不太懂。他只想说，老师，不要浪费自己的灵力了。我是地府的鬼卒，这不合规矩，你会出事的。

　　“吾乃第一千零五十二任执明神君，汝自愿承继……”

　　随着光流散开，蓝光涌动，将他整个包裹其中，眼前的世界愈发模糊。

　　“归吾令——”

　　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而他却如坠深渊一般。燕时殷几乎痛得无法呼吸，冰冷与炙热在经脉间交替翻涌。他愈疼，便愈使劲地吼，但喉咙似被堵着，发不出半点儿声来。
　　远处传来凌雁山和魏玄清的声音。他想，可怜日夜游神还要分神来顾他。

　　但一切好像都很遥远，远得让人触不可及。渐渐的，他好像觉得身体变得比刚才更沉重了，意识也一点一点地涣散。
　　蓝光氤氲萦绕，慢慢消失。
　　终究是无力，他眼睁睁地看着玄色的身影逐渐模糊，最后连轮廓也被彻底地吞没。
　　模糊中，耳畔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

　　不知多久，天地归于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