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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   广南自古为流放之地,正是因为气候恶劣,多有瘴气。现代虽然生活条件遥遥领先,但是疯癫的天气一脉相传,愈演愈烈。
      此时正是三月中,前天还裹着羽绒服瑟瑟发抖,今天就热的不得不穿上短袖。根据近几年的规律和接下来的天气预报,冷空气与暖湿气流频繁交锋,气温起伏宛如过山车。一天之内可以体验冬夏秋三个季节。一星期速冻一星期蒸笼,并且不定时伴随回南天、大暴雨、下冰雹、刮大风等极端天气。
      刘予行擦擦额头的汗,口干舌燥地咽下一口热茶。
      不怪莫媛身体不好,广南气候确实不养人。
      这种季节莫媛百分百会感冒的,刘予行盘算着下午下班去药店买点莫媛需要的常用药送到娄媮那儿备着顺便看看孩子。
      原定这周末去体检,娄德山联系到莫媛小时候看的心理医生,由于不是病人本人或家属,无权得知具体情况。但医生表示很想马上给莫媛会诊,态度近乎急切,这让娄德山感到有些奇怪。
      刘予行听后心里仍旧没底,他对于莫媛与自己夫人先前的事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莫媛小时候心理就出过问题。
      午休结束铃响起,思绪被完全打断,低年级的学生兴致冲冲地往操场跑,校园里瞬间闹哄哄的。
      “刘校,许董到了,等您过去。”后勤主任敲敲门框探进头来提醒,确认刘予行接收到信息后抱着篮球前往操场整理队伍。
      乡镇的民办学校师资紧缺,身兼数职再正常不过,累是累点,但是补助和工资也能多一些。
      刘予行所任职的这件民办学校出于一间集团名下,不同于朱侗爸爸是学校的实际控制人和投资者,许董是法定代表人。
      刘予行不敢耽误领导,检查过着装就带着资料去董事办公室汇报。
      这一汇报,就汇报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两人互通着不同的消息,笔记本上记录了满满一页的管理改进意见还有教学资源调整。
      “那就先这样,辛苦刘校落实一下。准备年检这段时间我会经常过来,晚上叫上嫂子和行政办一起吃饭,就当我慰劳慰劳大家。”许董再次点燃一支香烟,顺手递给刘予行一支。
      烟灰缸里积攒了不少,刘予行不得不把下班的原计划取消,把领导塞的烟放进嘴里叼着,拿出手机发聚餐通知。
      不过刘予行先看见的不是行政办群聊,而是来自娄德山的三通未接来电和两条信息。
      第一条是两点四十三分,他刚进办公室不久,手机静音。
      ——莫媛在医院,速来!!!
      第二条是两分钟前,四点五十八。
      ——无生命危险,已稳定,路上小心。
      刘予行被巨大的未知恐惧袭击,惊慌无措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焦灼:“许董……不好意思……”
      “怎么了?不着急你慢慢说。”许董年纪比刘予行小一轮,私下里很敬重他,见刘予行第一次这么六神无主也跟着站起来。
      刘予行感觉自己没办法迅速冷静下来,只好大着舌头磕磕绊绊地解释:“我孩子在医院,不知道怎么了……能不能……麻烦您让我先……”
      “刘校,”许董按着刘予行的肩膀迫使他坐下冷静,“孩子最重要,你放心去,我跟朱总都在学校看着。聚餐哪天都行,我们不着急。”
      刘予行点点头,用力握了握肩上的手臂,在理不清的脑子里挑出重点:“麻烦您了许董……我夫人……”
      许董对他们家的事比较熟悉,心领神会地应下:“嫂子那边我替你说,每年年检之前总是忙的,你先冷静下来去看孩子才是。”
      “好,多谢许董……我先走了。”刘予行抓起钥匙,一边后退着鞠躬倒出办公室,一边回拨娄德山的电话。
      “喂?老刘?”娄德山沉稳的声音在话筒中响起,刘予行的心却无论如何都定不下来。
      “娄……娄大哥!我孩子怎么样了!”刘予行疯狂按着喇叭,平时玩忽职守的老保安从未被苛责过,这次匆忙赶来开电动伸缩门的时候竟被狠狠地训斥了好几句。
      “老刘,你听我说,孩子现在没事,正睡着呢。你先过来,到了我再详细给你说,路上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刘予行踩着油门趁放学高峰期前全力往医院赶,在一段没人的路口不慎闯了个红灯。
      被交警拦下的时候刘予行急得就差给交警跪下了,好在是熟人,请交警大队吃的饭足够,他才得以先去医院后领罚单交罚款。
      “怎么了?怎么回事?娄大哥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了!”刘予行在江助的带领下一路冲进医院,见到娄德山的那一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劲地问。
      “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娄子凊担忧地问对面突然弯腰捂住口鼻的莫媛,眼睛一转,急忙把几道味道重的菜往最远的地方挪。
      “缓缓,然后把粥喝完。”娄媮抚着莫媛瘦得硌手的后背,微微冷着脸。
      她是前天才发现莫媛害怕自己冷脸对她,毕竟娄媮一直是无限包容的温柔态度,从来没有这样不吃饭就生气。
      这让莫媛很没有安全感,很恐慌。
      娄媮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独自消化情绪的时候被偶然瞧见,顺水推舟,让莫媛这几天吃的东西终于多了一些。
      莫媛忍下干呕的不适,不敢耽搁半秒抓起勺子,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嘴里塞。上午她因为怕烫多吹了几口,身侧的娄媮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不烫了。吓得她不敢再吹,也不敢有任何拖拉意味的动作。
      但是这次似乎格外艰难,吃进去的还不等咽下去便等不及要往上冒,莫媛只能埋头不停地扒拉,左手摸上自己的喉咙轻轻掐住。
      不要再想吐了,辛辛苦苦吃进去的为什么要吐?你有病吗!你非得让所有人都为你担心?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快吃啊!午休本来就不长!你吃饭还耽误大家这么久!你别作了行吗?求求你快点吃下去!
      “呕……”最终莫媛还是没有忍住,吐了一部分在自己掌心,有些想顺着指缝漏出去。
      “没事吧?”娄媮有些装不下去,从吴婶手里接过毛巾想掰过莫媛背对着他们的身体,扯开莫媛死死捂住的手。
      但莫媛只是夺过毛巾垫在手下,落荒而逃跑向房间,还在进门的时候狠狠撞到了门框才把门关上。
      那么响,肯定会有淤青的。
      娄子凊红着眼眶,放下手里的碗筷,他也吃不下了。
      娄媮深吸一口气,心疼而无奈地摇摇头。
      “吴婶,还有白粥吗?再盛小半碗来吧。”
      “还盛吗?莫媛应该是真的吃不下,看着真是遭罪……”吴婶眨眨眼收起打转的泪花,微乎其微叹了口气,回到厨房盛粥。
      “你们再吃点,还得午睡。”娄媮端起自己的碗筷继续吃饭,继而给赵冏和娄子凊碗里夹了两块排骨。
      赵冏本来就不曾停下,他只担心娄媮被影响太深。
      “你多吃。”赵冏三两下打扫完自己碗里的,搬着凳子坐到娄媮旁边。
      角色互换,娄媮变成被监督的。
      娄子凊被弹了下脑壳,不情不愿慢慢地继续吃起来。
      直到大家都吃完饭,娄媮惊觉莫媛自己在里面待的时间过于久。
      难道是不好意思出来?
      娄媮转着轮椅回房间,停在门前,按下门把手,没能打开面前的这扇门。
      诡异不安满得要溢出来,娄媮克制着拍门的频率,柔声轻喊:“莫媛?给我开门好不好?”
      没有回应,这栋楼里霎时只留存了呼吸声,听不见一丝别的动静。
      “莫媛?”娄媮锲而不舍地敲门,进行单方面的对话,“宝贝儿……你在里面吗?应我一下好吗?吃不下不吃了,咱不吃饭了,你把门开开好不?”
      娄媮喉咙发紧,声音开始变得沙哑。声带受损不可逆,无法完全恢复,一句话太长娄媮后半句基本都是哑的。可现在的情况她太害怕了,房间里是什么情况她根本没办法想象。
      赵冏搂着不安分的娄子凊,低声让吴婶赶紧找钥匙。
      娄媮的声音嘶哑又颤抖,拍门的动作变得毫无章法,额头与耳朵轮流贴着门听里边的动静:“莫媛,应我一下,把门开开吧,听话,让我进去……”
      “快!”吴婶从一排分门别类好的钥匙串找出一枚快步跑来。
      赵冏接过,扭头对开始掉眼泪的娄子凊交代一句:“给你爸打电话。”
      开锁的声音很大,分不清是在开锁还是破锁,在门被打开前的最后一刻,里面再次传来关门声。
      是浴室。
      赵冏不做纠缠,手脚并用破开门,推着娄媮往里进。
      娄媮拉住想推开浴室门的赵冏,双眼透过玻璃磨砂门辨认依稀的人影,冷汗直冒,强装镇定:“等等,浴室门没法锁,你先出去。”
      赵冏不可能让娄媮自己去面对一个情绪不稳定还可能正在伤害自己的人,说什么都不肯出去。
      “我就在这,你别想让我出去。”赵冏蹲下,握紧娄媮冰凉的手搓搓,沉默对抗。
      梳妆台有些凌乱,娄媮一刻不敢再耽误下去,捧起赵冏的脸讨好地吻了吻:“你听话,我必须把莫媛带出来,你给她一些空间。求求你,去门口等我,去吧。”
      ……烦。
      赵冏不想听话,但更舍不得娄媮为难,烦闷不已回头瞥一眼,在娄媮下个吻印上时偏头,准确无误碾过她的唇。
      没能贴住很久,娄媮的心思牵挂着莫媛,一直在挣扎。
      赵冏走到房间门口留下一个背影:“我不在意她,但是你不能受伤。”
      娄媮深呼吸几次,同时快速滑着轮椅推开浴室门,她知道莫媛不在门后。
      “莫……”
      娄媮的声音只发出一半,便再说不出半个字。冷汗倒流,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泄露出任何声音惊扰。
      莫媛蜷在浴室最里面的角落,侧身对着娄媮,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紧紧贴在身上,额头抵在臂弯里。手里捏着一柄修眉刀,左手手腕斑痕处一道鲜红的创口淌出一线红,瓷白色的地砖炸开几朵深红血花,在地漏附近聚成一处小洼。
      眼泪渐渐模糊视线,娄媮不自主抬手用力压着心口,那里就像被卡车碾碎过又被尖锐的镊子夹起,组织黏连传递出复杂的痛,呼吸除了那次中枪,从未如此艰难过。
      一阵凌乱的落地声后,角落里的人似乎有些反应,莫媛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颤颤巍巍看向摔在地上的娄媮。
      她几乎下意识伸出手想把娄媮扶起来,又瞧见自己的丑陋,猛地丢开那柄修眉刀,将正在流血的手腕夹在肋骨与曲起的□□。
      走啊……快走……不要管我这个神经病。
      莫媛无助中挣扎而痛苦地朝娄媮摇头,眼泪早就糊了满脸,生锈的嘴巴不断做出口型,让娄媮离开。
      走啊……不要救我……
      “我……让我去哪儿?”娄媮用手背狠狠抹干眼泪,用双手撑着自己向莫媛慢慢爬,一点一点靠近摇摇欲坠的娃娃。
      越是靠近,莫媛摇头的幅度越大,能勉强辨认的口型失去所有的辨识度,无声话语转为小小的呜咽,肢体激动起来,拼命地想往墙里缩。
      娄媮在冰凉的地砖上爬得很艰难,短短一段距离肋骨磨得生疼,浴室干湿分离的地方有一道坎,娄媮好不容易撑起自己挪过去。
      “我站不起来,你知道的,你让我去哪儿?你为什么不来扶我?你要我一个人怎么离开?我摔疼了,你不看看吗?你不关心我了?”娄媮用嘶哑到不成调的嗓子抛出一个又一个质问,吸引莫媛所有的注意力。
      “不……”莫媛终于溃不成军,绝望得哭喊出声,手忙脚乱地把娄媮扶起来揽在自己身上。
      娄媮第一时间将近在咫尺的修眉刀用手拨开有多远甩多远,才不得已脱力靠在莫媛身边。
      “我保证,我再也不逼你吃饭了。是不是生我气?我错了,对不起宝贝。我不知道你这么难受……”
      血迹染红了两个人的手,两人紧贴着的地方分不清是汗湿还是莫媛衣服上的水。
      “怎么突然躲起来?吓到我了,别这么对我。这下好了吧?我站不起来,总不能一直坐在这。我叫人进来扶一下我们好不好?”
      “你累不累?现在不要睡。你睡着了我又摔倒怎么办?我嗓子哑了?阿凊他们听不见的……”
      娄媮自顾自喋喋不休地说着,脱下半边外套用内侧在莫媛手腕处草草缠了几圈托着紧紧压住。莫媛浑身抖得厉害,连带着娄媮的手也在抖。
      莫媛其实听不清娄媮在说什么,她心里现下只一个念头:不能让娄媮坐在这么凉的地上。
      莫媛抽不开被紧紧圈住的手腕,只好半跪着,跨过娄媮,才能把人抱起来放回侧翻的轮椅。
      哦……得先把轮椅扶正推过来……
      莫媛想了这么多动作,实际上只停留在半跪着那一步。
      不过娄媮足够了解她,及时地问:“要让我回轮椅上是吗?”
      莫媛不清楚自己是否点头,好像和娄媮对视了片刻,然后挣扎保持最后一点理智,往轮椅方向伸出手。
      “莫媛!”娄媮下意识接住歪倒的人,预想中的重量轻得可怕,娄媮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圈进怀里。
      下一秒,娄子凊天降般神速挪开轮椅,把人抱起来往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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