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教官 别来无恙》荔屿漫

10、余烬

　　车厢内死寂。
　　沈沫的啜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一种疲惫的、空洞的沉默。她靠在椅背上，脸偏向车窗，看着外面飞速流逝的、模糊的街景，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裴燃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手背青筋虬结。他没有看沈沫，也没有看路，目光直直地定在风挡玻璃前某一点虚无的空气里，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
　　绝症！晚期！代替分手！沈沫…………
　　这些词语在他脑中反复炸开，每一个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将他过去五年赖以支撑的信念炸得粉碎。他以为的被背叛、被抛弃，原来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残忍的告别。他恨了五年，怨了五年，结果恨的是一个早已不在人世的人，怨的是一份沉重到让他无法呼吸的深情。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他甚至能想象出穆然在生命最后时刻，是如何忍着病痛，安排好这一切。她推开他，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爱到宁愿他恨她，也不愿他承受看着她枯萎死去的痛苦。
　　那沈沫呢？
　　这个被他一次次用冷言冷语伤害，被他用最恶意的猜测误解的女人，这五年来，又是以怎样的心情，背负着姐姐的秘密和嘱托，扮演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角色，活在他的怨恨之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这疼痛里，有对穆然的心疼和追悔，有对过往错付恨意的荒谬感，更有对沈沫…………一种复杂难言的、夹杂着愧疚和某种悸动的混乱情绪。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面对早已逝去的穆然，面对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沈沫。
　　车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裴燃没有问她地址，却凭着某种模糊的、深藏于心的记忆，将车开到了她公寓楼下。
　　引擎熄灭，车厢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
　　“……到了。”裴燃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打破了沉默。
　　沈沫缓缓转过头，泪痕未干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种透支后的麻木。“谢谢。”她低声说，伸手去推车门。
　　“沈沫。”
　　在她下车前，裴燃终于再次开口，叫了她的名字。真正的名字。
　　沈沫动作一顿，没有回头。
　　裴燃看着她的背影，纤细，脆弱，却扛下了如此沉重的秘密五年。他张了张嘴，有无数的话想问，想确认，想道歉，可最终，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只化成了一句沉重而干涩的：
　　“……对不起。”
　　为这五年的误解，为那些伤人的话语，为他的后知后觉。
　　沈沫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她没有回应这句道歉，只是沉默地推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公寓楼的门洞。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裴燃颓然地靠回驾驶座，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指尖触及一片冰凉的湿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为穆然。也为沈沫。
　　他一个人在车里坐了许久，直到夜色完全笼罩大地。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是部队发来的信息，提醒他归队时间。可他此刻，什么也看不进去，什么也不想理会。
　　五年的恨意燃烧殆尽，留下的，不是解脱，而是满目疮痍的余烬和一种无所适从的空茫。
　　真相大白，可他们之间横亘的，不再是误会，而是生死，是五年无法回溯的时光，是一份沉重到无法承受的爱的遗言，以及另一个被他深深伤害过的、同样遍体鳞伤的灵魂。
　　他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面对那个，顶着姐姐的名字，却让他感到无比心疼和混乱的沈沫？
　　裴燃闭上眼，将头抵在冰冷的方向盘上。
　　夜色深沉，仿佛要将他连同这辆吉普车，一起吞噬。
　　这样的结果不仅仅裴燃是崩溃的，沈沫也有这种感觉，她不知道以后还如何面对裴燃，如何面对自己暗恋十年的男生，她想了好久好久，似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