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教官 别来无恙》荔屿漫

19、未眠

　　夜色深沉，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窗外，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寂静。沈沫蜷缩在沙发上，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包裹。陆凛风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注定只是生命里的过客……”
　　“别让自己困在原地……”
　　她知道陆凛风是为她好。理智也告诉她，这是最正确、最轻松的选择。让裴燃离开，让生活回到遇见他之前的轨道，继续做那个戴着面具、小心翼翼活着的沈沫，或者……尝试着去做真正的沈沫，但那个沈沫的世界里，不应该有裴燃。
　　可是，心不听使唤。
　　裴燃离开时那个深深的眼神，他沉默守护的身影，他笨拙却坚定的关怀，还有更早之前，那个沉迷游戏创作、眼眸闪亮的少年……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往一个明知是漩涡的方向拉扯。
　　她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楼下街道空空荡荡，没有吉普车，也没有那个挺拔的身影。他真的没有再出现。
　　一种强烈的冲动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她想见他。
　　不是作为穆然的替身，不是带着愧疚和补偿，只是作为沈沫，在一切尘埃落定、在他即将离开之前，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哪怕什么也不说。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狂滋长，瞬间压倒了所有理智的劝阻。
　　她抓起手机和钥匙，甚至来不及换下家居服，穿着拖鞋就冲出了家门。夜风带着凉意吹在她脸上，却吹不散她心头那股灼热的不顾一切。
　　她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和直觉，朝着之前他送她回来时，吉普车消失的方向跑去。路灯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拖鞋踩在寂静的路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跑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呼吸逐渐急促，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分不清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那个近乎疯狂的念头。
　　终于，在一个街角，她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军用吉普，静静地停在一家招待所楼下。
　　脚步猛地顿住。
　　她扶着路边的树干，大口喘着气，看着那辆吉普，仿佛看到了他就在里面。勇气在到达目的地的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流失。她该以什么理由上去？见到了又该说什么？
　　“我来了？”
　　“能不能别走？”
　　“……”
　　每一句都显得那么可笑和不合适。
　　就在她犹豫不决、进退两难之际，招待所的门开了。
　　裴燃走了出来。他没有穿军装，只是一身简单的深色T恤和长裤，手里提着一个军用行李包，似乎正准备出门，或者……是提前整理行装。
　　他低着头，走向吉普车，并没有立刻注意到不远处树影下的沈沫。
　　沈沫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将自己更深地藏进阴影里。她看着他打开车门，将行李包扔进后座，然后靠在车门上，并没有立刻上车，而是抬头望了望沉沉的夜空，点燃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映照出他侧脸上冷硬而疲惫的线条。
　　他就站在那里，沉默地抽着烟，身影在空旷的街角显得格外孤寂。
　　沈沫躲在暗处，静静地看着他。隔着一段距离，隔着朦胧的夜色，她贪婪地看着这个让她心绪不宁、让她痛苦挣扎，也让她感受到久违悸动的男人。
　　她没有上前，他也没有发现她。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一支烟燃尽，裴燃将烟头碾灭，抬手看了看腕表，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最终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引擎发动，车灯亮起，吉普车缓缓驶离了招待所，汇入深夜稀少的车流，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他走了。
　　甚至没有给她犹豫是否要上前的时间。
　　沈沫依旧站在原地，直到那辆吉普车彻底看不见，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
　　夜风吹过，带着未散尽的、淡淡的烟草味，和她脸上冰凉的泪痕。
　　这一夜，无人入眠。
　　一个在夜色中驱车离去，带着未解的纠葛和沉重的过往。
　　一个在街角蜷缩哭泣，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也看清了已然错过的时机。
　　未说出口的话，消散在风里。未曾触碰的距离，定格在此刻。
　　归期已至，而有些心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