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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余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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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燃走了。
清北大学恢复了往日的节奏,操场上是其他年级学生体育课的喧闹,英语系办公室里的讨论声也依旧围绕着教学和琐事。仿佛那个冷峻的裴教官,以及他带来的所有波澜,都只是一段被迅速翻过的插曲。
沈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她备课,上课,批改作业,参加教研活动,甚至开始尝试接受陆凛风更频繁的邀约,去看电影,或者只是在校园里散步。她对着陆凛风笑,回应他的关心,努力扮演一个正在“走出来”的角色。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她的心像是缺了一块,空落落的。夜里,她还是会失眠,但脑海中反复出现的,不再是姐姐苍白的脸,而是裴燃靠在吉普车边沉默抽烟的孤寂侧影,是他离开时吉普车尾灯消失在街角的画面。
那份她一直不敢正视、拼命压抑的情感,在他离开之后,反而变得清晰无比。不是对姐姐遗愿的背负,不是愧疚,不是怜悯,而是沈沫对裴燃,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原始也最纯粹的心动。
这份认知让她感到恐慌,也让她无比痛苦。它像是对姐姐的一种背叛,也像是对自己过去五年人生的全盘否定。
陆凛风将她的挣扎看在眼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陪伴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小心翼翼。
这天,沈沫在于冉老师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封口处印着某个部队单位的字样。
“这是什么?”沈沫状似无意地问。
“哦,这个啊,”于冉老师扶了扶眼镜,“裴教官临走前托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一些旧物,他觉得应该物归原主。”她顿了顿,补充道,“他看起来挺郑重的。”
沈沫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接过文件袋,触手有些沉。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她深吸一口气,才慢慢拆开封口。
里面没有信,没有只言片语。
只有几样东西:一本边角磨损的《游戏设计原理》,是五年前他最爱不释手的那本;一个有些掉漆的Zippo打火机,是他年少时耍帅的标配;还有一张照片——不是穆然的,而是五年前,他和“穆然”(实际上是沈沫假扮的)以及几个共同朋友去郊游时的合影。照片上,“穆然”被他搂着肩膀,笑得有些腼腆,而他的笑容,阳光而灿烂,带着未经世事打磨的明亮。
沈沫的指尖抚过那张照片,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没有留下任何带有个人情感的东西,没有质问,没有告别,更没有提及那晚她偷偷跑去却未曾露面的狼狈。他只是把这些承载着他们共同过去(尽管那段过去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旧物”,还了回来。
这是一种彻底的割席,还是一种无言的交代?
他是在告诉她,他放下了关于“穆然”的一切,包括那段由她扮演的虚假恋情?还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也提醒他自己,过去的终究过去了?
沈沫不知道。
她只知道,看着这些物件,看着他曾珍视的梦想和张扬的青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把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属于他们之间那点微弱的、真实的连接,连同那些虚假的过往,一起打包还给了她。
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沈沫将东西重新装回文件袋,锁进了抽屉最深处,如同锁上了一段再也不敢触碰的回忆。
日子依旧向前。
只是,裴燃留下的余音,却久久回荡在沈沫的生命里,提醒着那段仓促开始又戛然而止的纠葛,以及那份尚未开始,便已宣告终结的情感。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而有些余音,或许会缠绕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