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教官 别来无恙》荔屿漫

8、暗涌

　　汇报表演当天，清北大学操场旌旗招展，看台上座无虚席。激昂的进行曲回荡在空气中，每一个方阵都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喊着嘹亮的口号，接受检阅。
　　沈沫站在辅导员指定的区域，身着简洁的套装，脸上化着淡妆，勉强遮掩了昨晚辗转反侧留下的憔悴。她努力挺直背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隐藏在衣袖下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而心底的惊惶，远比这表面的喧嚣更加汹涌。
　　她能感觉到，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
　　裴燃作为教官代表，需要在前方指挥协调。他穿着笔挺的作训服，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如鹰，有条不紊地发出指令，沉稳冷静，仿佛昨晚那个失控质问的人只是她的幻觉。
　　可沈沫知道，那不是幻觉。那场短暂的、激烈的对峙，已经彻底打破了他们之间勉强维持的平静假象。裴燃的怀疑如同出鞘的利剑，悬在她的头顶，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流程一项项进行，终于到了最后一项——辅导员与教官共同带队绕场一周。
　　当沈沫不得不走到裴燃身边，与他并肩而行时，周围的欢呼声和掌声仿佛都变得遥远。她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身旁男人的压迫感。他没有看她，目视前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放轻松，穆老师。”在震耳欲聋的声浪中，他的声音低沉地传入她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公事公办的意味，“只是走个过场。”
　　沈沫的心猛地一缩。他叫她“穆老师”，语气里的疏离和那隐含的讽刺，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强迫自己跟上他的步伐，脸上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对着看台方向挥手。
　　这段不长的路程，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表演圆满结束，学生们欢呼着解散，操场上瞬间充满了活力和嘈杂。沈沫几乎是立刻就想逃离，却被几个热情的学生围住合影。她勉强应付着，眼角的余光瞥见裴燃正被校领导围着说话，但他的视线，却穿透人群，再次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
　　那眼神，深沉、探究，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
　　沈沫的心跳漏了一拍，匆匆结束与学生的合影，低着头快步向操场外走去。她需要立刻离开这里，回到那个能让她稍微喘息的空间。
　　刚走到教学楼附近的林荫道，手机震动起来，是陆凛风。
　　“沫沫，汇报表演结束了吧？我在你学校东门，晚上一起吃饭？你脸色一直不好，我有点担心。”
　　若是平时，陆凛风的关心会让她感到温暖和依靠，但此刻，听到他的声音，沈沫却莫名地感到一阵烦躁和压力。正是因为他，才让裴燃的误会一次次加深。
　　“凛风，我……我今天有点累，想直接回家休息。”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不舒服吗？那我送你回去，顺便给你带点吃的。”陆凛风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沈沫捏了捏眉心，感到一阵无力：“真的不用了，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静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
　　“穆老师。”
　　沈沫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
　　裴燃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已经脱下了外套，只穿着军绿色的常服衬衫，身形挺拔，眼神却比刚才在操场上更加深邃难辨。他的目光扫过她手中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屏幕上“陆凛风”的名字清晰可见。
　　电话那头，陆凛风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沫沫？谁在你旁边？”
　　裴燃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他向前一步，目光直视着沈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清晰地传入话筒，也砸在沈沫的心上：
　　“看来穆老师今晚有约了？不过，恐怕要请你推掉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不容置疑。
　　“关于五年前，以及……你究竟是谁的问题，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足够长的时间，好好、谈一谈。”
　　林荫道上的风似乎都静止了。
　　电话那头，陆凛风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沫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凉，她看着裴燃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暗涌，终于冲破了压抑的表层，即将掀起滔天巨浪。
　　他，不再接受任何拖延和敷衍。
　　“摊牌”的时刻，“到了”……